腹誹完後她單單走過一旁,垂眸的羽刷跟著竹掃帚的節奏一同輕輕拂過,心裏卻還在成算那日茶樓一事。
百裏枕雪看她旁若無人的走開,盯著她的後腦勺忽的開懷笑了好一陣,卻又在轉眸之間臉色陰沉下來,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你若是我的人……”
江淺隨之一頓,卻聽他繼續道:“有人罵你打你欺辱你,我便替你撐腰。”
江淺側頭看他,藏住眼中遐思:她記得百裏枕雪入道是在江見山上,就他現在那小身板,若非他身份特殊,她自己都能一手指捏死,他還能替誰撐腰。
似乎看出了江淺的思索,他拉長眼尾:“怎麼,你不信?那我幫你殺了她?”
那個她是誰江淺沒問,隻是用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百裏枕雪眼裏籠罩著的血霧,義正言辭的跟他寫道:“殺人不好。”
百裏枕雪愣了一下,隨即眉眼彎起,從眼瞼下綻出點點溫柔來把那點子抑製不住的殺意擠到了眼皮下麵,然後笑道:“傻子,你可知曉我在想什麼?”
江淺沒打算猜他那五彩斑斕的奇思妙想,但是百裏枕雪也沒打算讓她猜,緊接著就慢悠悠的說了出來:“我一直就在想,什麼時候你才能漏出破綻……讓我……”
他的麵容變得深沉而危險。33小說網
江淺她不明所以的看向百裏枕雪,卻見他隻是粲然一笑,莫名讓江淺覺得陰森森的,而他眼底的陰鬱濃厚得掩都掩不住。
接著他勾起唇幽幽歎了口氣:“我又能拿你有什麼辦法呢?”
這種無奈中帶著些許憂傷的語氣惹得江淺生了一身雞皮疙瘩,讓江淺覺得他如果說要殺了自己都沒這般毛骨悚然。
江淺即便不想說話也被噎了一下。
她看著百裏枕雪,開始懷疑自己走這一步是不是走錯了。
掃帚在地上靈動飛舞,發出刷刷刷的清淡聲響,風撫突牆,枯木逢春,太陽落在院子的雪花上,驅散了雪絨團僅剩的一絲冷意。
百裏枕雪抬眸含笑看著她獨立傲雪之中,指節悠閑的扣在扶手上,恍然愜意十分。
目光再悠悠放遠,直至遠方高處紅綢長緞迎風飄揚,他溫柔道:“再過兩日便要過年了啊。”
江淺轉頭隻見他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封鑲嵌燙金大字的紅封,攤在腿上輕輕拉開。
那應當就是江遠的宴帖了。
百裏枕雪的指尖從上到下豎著摩挲了一下,抬眸對江淺笑道:“聽說這江門新貴,脫於世俗,從不喜世俗之日,也不過世俗之年,你在這裏呆的久,可曾過過年?”
江淺聞言搖頭,心道:江門一向不過年,不過不止江門,但凡修仙者和年都挨不上關係,因為他們自認高人一等,遺世獨立,不屑於參加這種世俗的慶典,除非三五百歲昭示道者長生的修為,或是修為突破甚多,否則其餘日子大多是不在意的,不過百裏家約莫是例外,因為百裏家講究的就是入世為道,道根在凡塵……
她看向百裏枕雪:也許隻有入世的道家才能養出這樣一個世俗卻不世故的百裏枕雪吧。
可是百裏枕雪卻說:“我也沒過過。”
這讓江淺有些驚訝,百裏枕雪一目十行的看完後輕輕挑起折痕把宴帖一收,邊收邊道:“不必驚訝,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你驚訝的事,但絕不應當是這一件。”
“我幼時以為世界就是黑的,等我看見藍天白雲的時候,我也隻是哦了一聲,原來世界有顏色。”他輕笑著,眼裏沒有任何陰霾。
江淺才想起來,這似乎是這三世以來,第一次接觸到百裏枕雪的舊事。他從來不提自己的幼年,記得有一次身著華服的江沫鳶坐在桃花樹下,幸福的回想起童年的趣事,江淺沉默著因為她的童年是無盡的屈辱說出來隻能自己唏噓,而百裏枕雪雖然含笑著時不時誇她兩句卻也不絕口不提自己的幼年時期。
所以,百裏枕雪幼時是個瞎子?
百裏枕雪疊好紅封拿在手中,輕輕用它拍了一下江淺的頭:“發什麼呆,瞧你,剛掃好的灰都被吹散了。”說著從旁邊提過簸箕放在灰塵旁。
江淺回過神連忙將掃出的東西攏住一團,輕輕掃入簸箕中。
突然!變故橫生。
一陣疾風呼呼吹過,吹起百裏枕雪和江淺的長發,兩人一個正著一個側著,青絲隨風同飄一處,然後細細交織攀升,直到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的一縷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