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臨近午夜,猛烈的聲響襲來。
城隍廟中昏黃的燭火下,透明的沙漏嘩啦啦的流,隨著一隻修長的手再輕輕翻了個跟頭。
角落兩個稚嫩的少年相依著小憩,一襲白衣的少女坐在佛像下的蒲團上。
望著那輪燦爛的明月,百裏枕雪忽然道:“上午有一件事我對你們說了謊。”
蔣行舟一頓,江淺閉著眼打坐,隻是淡淡問道:“何事?”
月光灑落在他的發頂,梳理出一根一根銀絲,漂亮極了,他頭頂外的窗戶縫隙飄來的風卷起那一絲一縷的發,溫柔的影子輕輕搖曳。
“未成熟的怨靈樹靈受不了至陽也承受不住至陰,以至陰之血為引引出怨靈的時候便不能選在午時,因為那時候陽氣最盛,會減損至陰之血的效力。”
百裏枕雪聽著窗外的聲音,繼續道:“若是想要最大效果的發揮至陰之血的效力,引出怨靈的最佳時機並非是明日午時,而是今夜的子時。”
蔣行舟猛地抬頭,語氣卻沉了下去:“怪不得我總是覺得此事有些奇怪,頭一回見人在午時施法,我還道是自己孤陋寡聞的緣故。”
江淺輕輕掀起眼簾:“這應當也是你提議讓我們暫居城隍廟的原因吧。”
百裏枕雪回答道:“不錯。”
“你在懷疑什麼?”
百裏枕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江淺隨聲望去,目光從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緩緩移至窗戶縫隙中滲出的幾絲月光:“所以,時機到了?”
百裏枕雪微微起身,看向那個還在流動的沙漏:“快了,還有不到一刻鍾的時間。”
江淺嗯聲:“那便盡快動身去槐樹那裏看看吧,不要耽擱的時間。”
於是蔣行舟也起身理了理衣襟,對二人輕聲道:“百裏公子,江小姐你們先過去看看情況,我去叫醒阿狗和阿魏,之後便跟上來。”
“好。”百裏枕雪和江淺應聲後便先出了門。
蔣行舟望著那半開半合的大門眼裏一絲莫名的情緒湧動。見二人走遠,他便放輕腳步悄悄走向窗邊,隨後一隻漂亮的紙鶴從窗戶縫隙鑽了出去,振翅高飛。
等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向角落,看著相依相偎的二人,他的眼底如同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陰翳。
……
……
站在城隍廟門口邊上往回望,可以看見此時深藍色夜空中盤旋著的一層濃厚的死氣沉沉的黑色陰影,就像是特意給世界籠上的一麵輕紗。黑影之下背對著的是一道巨大的影子,那影子奇形怪狀的往著前路走,最頂端的頭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卻找不到似的。
二人很快就朝著槐樹走去。隨著二人越走越近,那種臨近死亡的陰森可怖的危險的感覺就在二人心中越發的膨脹,就像是有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似的,讓人毛骨悚然得很。
百裏枕雪蹙眉道:“這槐樹……和白日給我的那種感覺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白日它是被人提著絲線的木偶,而夜晚那沒有生氣的木偶活了,不僅活了,還想宰割曾經提過它絲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