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第四章 陰謀(1 / 2)

當沉寂的密林終於迎來一絲光亮時,天涯長長籲出一口氣。

昨晚他懷抱著無憂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過片刻。無憂冰涼的身子一進入他的懷中瞬間變得火熱,天涯的心立刻抑止不了地狂跳。他一動都不敢動,唯恐不小心間又碰觸到不該接觸的地方,然而這溫暖和柔軟卻讓他心神大亂,既有歡喜,亦有恐懼。這歡喜和恐懼交集在一起,讓天涯本來困乏的身體再沒有了睡意,隻好默默頌經:克純克純,無地非天。常真真常,玄之又玄。綿綿密密,道無不圓……但原本能清心養氣的道決此時全無一點效用,他的觸覺能清晰地感受到無憂的一呼一吸,和身體的微微顫動。慌亂之下他早不顧什麼門派律條,又念起了從聖靈峰上和尚師兄們嘴裏聽到的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似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雖然是在心裏默念,一段經文卻讓他念得結結巴巴,到後來更是信口杜撰,自己都不知所雲,佛祖若是有靈,想必也會聽得一頭霧水,無名火起。

就這般過了難熬的一晚。

在天涯懷抱裏的無憂正睡得深沉,她或許正做好夢,唇間蕩漾著一絲淺淺的笑意,美麗無雙的臉頰上有著淺淺的紅,便如白紙上的一抹鮮豔。天涯怔怔看著她,突然想道,如果這女孩兒不是妖族那該多好。不過,假如無憂隻是個普通女孩兒究竟好在哪兒,他卻不敢細想。

手腳一陣麻痹,天涯忍不住動了動,無憂立刻醒了過來。她睜開了眼睛,第一句話是:“天亮了?你沒趁機占我便宜吧?”

天涯忙將無憂放在了一旁,靜了靜心,道:“我那師兄們一定不在你洞府裏了,我這就送你回去吧。”

無憂馬上拒絕:“不,一回去姐姐又要我嫁給那頭熊。”

天涯道:“你有七天不能動彈,這些日子怎麼辦?”

無憂凝視著他:“你後悔救我了是不是?”

天涯搖頭沉默,半響才說道:“我得回山了,師父……唉,還不知道師父會怎麼罰我。”

無憂突然怒道:“你滾,我又沒求你救,誰讓你管我了?”

天涯也是一怒,感覺這小妖精太不可理喻,猛地站起來便走。走了幾步,想起若留她一人在這實在危險,即使沒遇上神族中人,就算遇上別的妖族或猛獸也難逃一劫,想想終究還是不忍心,隻得又走了回來,抱起無憂就走。

無憂叫道:“你快走,誰讓你管我了,我的生死關你什麼事?”

天涯一聲不吭,隻顧快步前行,無憂再怒斥了幾句,想是覺得無趣,也就閉嘴不再說話。

走了一段時間後,兩人同時叫了一聲,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裏沒有妖族和猛獸了,他們現在正身處一座高山的山頂,靠近的便是有與天齊肩之稱的神跡山第一高峰,祭神峰。

天涯搖了搖頭,以他的法力能施展出土遁術都算奇跡了,居然還能遁出這麼遠更是不可思議,這次下山當真怪事不斷,真不知是福是禍。

這一天中,天涯和無憂都賭氣互相不說話也不去尋找食物,隻是各自看著腳下的雲彩發呆。好在兩人都是修道中人,幾天不吃東西也不算什麼。

一天就這樣匆匆而過,中間天空中飛過幾道不同色彩的光芒,天涯一見就知道是神跡山的同道,若在平常他必定高聲喊叫,現在要是一出聲,勢必送了無憂的性命,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光芒消失,心想過六天等無憂能活動後再回山不遲,反正早回晚回都是一樣,一頓責罰那是怎麼都不可能躲開的了。

夜晚終於又再次來臨,現在他們正身處山峰的邊緣,透過稀稀落落的樹林看去,太陽正緩緩落下,最後一抹餘暉將四周的雲朵染成一片火紅,壯麗無比。天涯正想回頭把無憂抱到個背風的地方,還沒轉過身,就聽無憂一聲驚叫。他猛然回頭,全身毛發聳立,心驚膽顫。離他們不遠處不知道何時遊來了條足有他腰身大、丈餘長的大蟒,正吐著紅舌盯著無憂,看似即將一撲而上。

天涯毫沒多想,立即衝了上前,一把抱起無憂便跑。

那大蟒哪能容得到嘴的食物又跑掉,在他們身後緊緊追趕。天涯此時連土遁術都來不及施展,隻要一慢那大蟒便要趕上,隻有抱著無憂飛快奔逃,在樹林裏大繞圈子。

跑了幾圈,無憂突然道:“把我扔下吧,你才有機會逃命!”

天涯邊跑邊道:“不行!”

無憂幽幽地道:“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一齊送命,你……隻要以後有時間能想想我就行了。”

天涯這時本就沒什麼力氣了,全憑一股意誌在堅持著,無憂偏還與他喋喋不休,不由更是煩躁,喝道:“閉嘴!再說我……我再不理你!”

這話一說出口,無憂居然立即閉嘴,不再開口說話。

天很快全黑,在黑暗的世界裏,天涯和無憂已逃脫不了被大蟒吞吃的命運。雖明知結果,天涯還是全力奔跑,能堅持一刻便是一刻。再跑了一陣,無憂驀地大叫了一聲什麼。天涯怒道:“住口……”話未落音,隻覺腳下一空,兩人在一陣驚叫聲中飄飄蕩蕩地向懸崖下飛速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