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人一副絕望至極的模樣,仿佛下一刻便要瀕死過去,段昭的心中卻是茫茫,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原以為,在說出這個真相之後,她會感到五味雜陳,而事實是,她像是早有預料那樣,比想象中的還要理性且冷漠。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是舔著刀尖再活一次的人,她身上所背負的東西不斷的給她施壓,讓她無法對眼前的人憐惜半分。
她是為複仇而回來的,並不是為了江情。
江情也定住了,他像是在原地化為了雕塑一般,半晌也沒有動彈,他麵上的表情很滑稽,似哭似笑,眸中則滿是悲慟。
“妻主…”
他張著嘴巴,喉嚨裏像灌了鉛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嘶啞著吐出字來。
“我…我自知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上輩子時,仇思伏終於在他麵前卸下偽裝,用娘親來威逼他說服段昭帶兵前往晉州,他去了,不料,卻將妻主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而他自己如是,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隻要稍稍回想,便能讓他頭皮發麻,渾身顫栗,哪怕日日夜夜在夢中不得安睡,也不能消減萬分之一。
“我知道錯了,妻主…”
江情掙紮著起身,探出手去想要抓住段昭的衣角,可還在病中的身子軟弱無力,雙腳剛一下地,便摔了下去。
“砰”隻聽得輕輕的一聲悶響。
由始至終,段昭一點要伸手的意思都沒有,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那般冷漠無情,與他噩夢中的樣子漸漸重合起來。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如果說重生以後,他的心中還帶著一絲絲能與段昭挽回的奢望,那麼此刻,都已經全數消失殆盡。
淚水盈滿了眼眶,禁不住的滑落下來,沒一會兒便打濕了地麵,他伏在段昭腳邊,身子蜷縮在一起,陷入無可避免的痛苦之中。
隻依稀聽見那人一聲冷笑。
“這又是做什麼?覺得這樣,我就會心疼你嗎?”
聞言,江情抬起頭來,下一刻,便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了。
段昭蹲了下來,他也被迫的對上那雙冷酷的狼眸,直麵心愛之人毫不遮掩的憎恨。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敢心疼你呢?”
心疼的代價,她可承受不住第二次呀。
江情如幼獸一般悲鳴出聲。
而段昭隻覺得心中的怨懟自兩人坦白之後,毫不遮掩地從身上的每個角落迸發出來。
她的言語亦越發尖銳。
“江情,你倒也用不著向我道歉,你不是說,會向我證明這輩子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嗎?我一開始不信你,但你今日與仇思伏翻臉了,所以,我才會選擇今日與你坦白重生的事,你一直奉承著的最大的秘密,我早已知曉。”
說到此處,江情已全然呆愣了下來,像是個知道的結果的犯人,麻木的等待著最終審判。
“既然如此,恩愛夫妻的戲碼也不必再演下去了,仇思伏確實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但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報這個仇,至於我們,江情,我們到此為止吧。”
語畢,段昭鬆開手,看著眼前人的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來,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門關閉,那沉悶一響重重的打在江情的心頭上。
“妻主…妻主…”
他絕望的伏在地麵,自知自己沒有資格祈求原諒,這鬱結的悲痛生生壓垮了他,嘴一張便嘔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