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關,關城。
將軍府,白虎堂,徐淩巍然駐劍而坐。
他已年逾六旬,須發皆白,然而虎軀不倒,雄心尚在!
不分春秋暑寒,他從來一身甲胄周全,頂盔摜甲一絲不苟。
因為他是武人,大夏的武人。
因為他不是那疾東將,不是那撫遠、征西、鎮南將,他是大夏赫赫有名的禦北將!x33xs.com
大夏邊陲五鎮,唯有他的名號寓意統禦一方,禦北大將軍從來便是五鎮之首,他自有旁人難以企及的豪氣在身。
徐氏一門,受命天子鎮守雁鳴關已有數代,那麼這座雄關在他徐淩手上便依舊要固若金湯。
他那副白眉之下,依舊如雄獅一般的眼眸,掃視著麵前眾將。
徐淩頗為自得,他看到其子徐煥勇,其孫徐北毅此時亦昂身於將列之中。
徐家勇毅,後繼有人!
雁鳴九關十八隘,不容有失!
那柄傳自徐家先祖的重劍,在青磚上微微一頓,堂間頓時泛起一陣無形的肅殺之息,徐淩沉聲道,“報來!”
眾將旁側,軍中司馬範增踏步而出,率先稟報,“至十月末,自雁門至京畿的八百裏馳道,途中驛站,均已修繕完畢。自六月起至今時,各關、各隘口的關防加固已畢……”
他側望徐淩身旁的副帥謝廣陵一眼,“謝將軍日前已親身巡查一遍。”
參軍吳芳緊隨其後出列道,“我軍冬日的糧草已於秋末盡數入庫,向各處分發均已就位。如今,庫中給養充裕,共計有……”他低頭翻動手中賬冊……
徐淩便擺了擺手,“今日聚將,諸位遠道乘雪而來,隻議軍務,其他不必再報。”
範增、吳芳垂首應下,低低的眼神掃視在地上,二人側目對望,心下皆是大安,諾諾而退。
副帥謝廣陵聞聽徐淩之令,踏前一步,拿手點指幾位關隘突前的駐將,這幾人便紛紛應指出列。
當先一位,正是廣武關守將,徐淩之子徐煥勇將軍。
雁鳴關治下九關十八隘口,順著山脈走勢,大體呈雁翅型向東西兩側延展至數百裏之遙。
雁頸處的雁鳴關關前,兩座險峰之側,左右兩座副關,廣武關、寧武關便分別由徐煥勇與副帥謝廣陵分別駐守。
身材修長的徐煥勇麵龐瘦削,卻身得骨架甚大,兩膀雖不寬厚卻也能擔千斤,他在帥案之前叉手便道,“報大將軍!自月前屢屢叩邊的小股漠南遊騎,已不複得見。派出的夜不收,隻深入漠南百十裏就不便深入探查。如今漠南的雪,已深至馬膝。”
徐淩便點點頭。
在徐煥勇之後,諸位凸前的關隘駐將回報的軍情也大致相當,由此判斷今冬漠南蒙真的遊騎散勇便再無犯境之意。
這本就是明擺著的。
雁鳴關眾將哪個能不清楚。
那漠南的金帳汗王,難不成吃昏了酒,要在這天寒地凍的隆冬之季,發大軍南下……
這漠南荒原上大雪漫蓋,冷風颼颼的手都抽不出懷,窩在屋子裏都脫不得棉袍,隻站在那屋外風口處不消一時三刻就能給凍僵了,還如何能上馬征戰。
自古,也就從未聽說過有冬日來襲的遊牧邊騎。
其他奏報的軍務也皆是稀疏平常,無甚出奇。
然則,徐淩一一仔細聽罷,還是沉聲叮囑一句,“天寒地凍的要各位將軍前來議事,實是京中又有令下。要我河套邊軍各部整肅軍務,務必嚴防死守,在這個冬日裏切莫漫心……是以,諸位便不可有絲毫的懈怠!”
“是!”眾將當即齊聲應下。
見得徐大將軍言罷之後,那繃緊的身子似是鬆動了些,帥案前的諸位將領便開始竊竊私語。
徐淩也未當即散帳,知他們一個個也是久未相見都有話講,倒也想聽聽他們均在議些什麼,是以僅是半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稍做歇息狀。
這帥府正堂內的抱怨聲,便就漸漸的傳到了徐淩的耳中。
“樞部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年幾次三番的往咱們這兒下令?”
“均是吃飽了撐的!這能活活凍死人的時節,防誰?防鬼去?”
“你們知道個甚!嚴公……我是說嚴守臣倒了,聖上始終對樞部未曾下手……這明擺著樞部要在四境做做文章給聖上表忠心的。”
“立牌坊立到咱們這兒?閑的蛋疼!甘陝的二嚴,鬧騰的正歡暢呢!怎麼就不往那兒使力去?”
“聽說沒……調懷化關白大帥的邊騎去了……”
“嗎的……這等好事怎麼就輪不到咱們頭上!幾萬兵馬咱們也調的出,好歹也去那甘陝耍上一趟……那軍功可是實打實的白給。”
……
徐淩的身子動了動。
白虎堂內的聲量便漸漸的小了。
徐淩正了正身子,“聖上欽點了一位鎮軍大將軍……”
他聲量懶懶的似也要與這些麾下將校們攀談幾句。
哦?
諸將遠在各自駐地,這等消息並不是人人都能聽聞,是以一個個的均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