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起了雪。
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糊著雪浪紙的後窗上,發出“啪啪”的脆響。
蘭庭的正房裏生有地龍,甚是暖和,周似錦讓春劍和素心住在她臥室南窗前的榻上,又道:“夫人讓我不必去請安,明日咱們都安心睡懶覺,睡到自然醒。”
素心展開鋪蓋鋪好,一邊用手撫平褥子上的褶皺,一邊遲疑道:“姑娘,咱們不去給夫人請安,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似錦拍了拍素心的肩:“素心,我自然得聽母親的。”
前世她要強得很,想著要巴結周夫人,下著大雪非要去請安,結果在廊下凍了好一陣子,周夫人才讓王媽媽出來打發她回去。
如今重活一次,她將心比心,就算是周似錦自己,也不願意一大早就見到一向恩愛的丈夫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一個庶女,敗壞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素心先前明明擔心得很,可是聽周似錦這麼一說,一顆心當下就定了下來,笑盈盈道:“我都聽姑娘的。”
春劍已經鋪好了自己的鋪蓋,也接了一句:“咱們是孫媽媽挑來侍候姑娘的,自然要聽姑娘的!”
素心聽她嘴沒遮攔,嚇了一跳,忙看向周似錦。
周似錦前世就知道素心和春劍是周胤借孫媽媽的手安排到自己身邊的,因此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爹爹都和我說了,你們都是他讓孫媽媽挑選的,若是你們得用的話,讓我好好待你們。”
素心這才放下心來,靦腆地笑了。
春劍快言快語道:“反正我也不懂別的,好好伺候姑娘就是了。”
主仆三人說笑了幾句,周似錦這會兒還不渴睡,索性從自己的行李裏找出一匹鬆江闊機尖素白綾,吩咐春劍和素心:“你們倆一人裁一件白綾襖,剩餘的料子我有用處。”
素心開口推讓:“姑娘,這衣料太貴重了,使不得——”
周似錦對待自己人從來都不小氣,直接道:“我不愛虛讓,咱們大周朝的女孩子都得有幾件白綾襖,不管是場麵上或者家常穿著,離不了的。”
素心和春劍這才收了下來。
兩人索性一鼓作氣,很快就把衣料裁剪好了,剩餘的料子給了周似錦。
周似錦把料子收在了自己的針線簸籮裏,洗漱罷上了床。
躺下之後,她這才道:“我預備給父親和母親一人做幾雙白綾襪,素心你明日去惠暢堂要一下父親母親的鞋樣。”
素心正幫她整理錦帳內懸掛的香包,口中答應了一聲。
錦褥厚實軟和,錦帳內溫暖馨香,周似錦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周似錦是被熱醒的。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床裏側擁著錦被闔目而睡的美貌少女,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是在做夢吧?!
她怎麼看到了許鳳鳴?
這一定是夢!
周似錦小心翼翼用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湊近許鳳鳴細看。
許鳳鳴睡得很香。
她因為久病,身子極為單薄瘦弱,明明是五官俊俏氣質清冷的長相,可是一旦睡著,臉頰就鼓鼓的,特別的像小孩子,令周似錦老是想捏捏她,揉揉她。
周似錦實在是忍不住,悄悄伸出爪子,在許鳳鳴臉頰上輕輕摸了一下。
啊,又白又軟又暖又細又滑的小奶膘,是真的活的許鳳鳴!
周似錦眼淚奪眶而出。
她小心翼翼挨著許鳳鳴的錦被躺了下來。
周似錦是八歲那年到許鳳鳴身邊侍候的,很快就和許鳳鳴熟稔起來。
許鳳鳴雖然比她大兩歲,可是自幼多病,瘦弱得很,個子還沒周似錦高。
周似錦其實還算正常,可是和許鳳鳴比就顯得又高又胖,許鳳鳴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私下裏給她起了個綽號“白又胖”,隻有她們兩人在的時候就隻叫周似錦“白又胖”,把周似錦氣哭了好幾次。
後來習慣了,她就也給許鳳鳴起了個綽號,偷偷叫許鳳鳴“小雞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