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對聯(1 / 2)

周四郎和宋先生聞言都看向她。

周四郎淚眼模糊,心痛如絞:“英姐兒,對不起!對不起!”

周四郎覺得嗓子裏有鹹鹹的東西在湧動。無論他有多懊悔,無論他說多少個對不起,現在都沒有用了。

宋先生看著英姐兒,眉眼不動,眼神淡淡地:“世間事皆有因果,沒有人是無辜的,你也一樣。”這個丫頭,看著單純,可是差點兒連自己都上了當。越美麗的花兒越毒,越天真的人兒越陰,宮裏三十年還沒看夠嗎!?

“四郎?”一聲尖利的叫喊,英姐兒不及回頭,就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向屋裏摔了進去。

她的手在地上一搓,火辣辣的疼,膝蓋也狠狠地跪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

她抬起頭來,就看見瘦得脫了形的周夫人已經撲到周四郎身邊,拉著他一邊哭喊一邊捶打道:“四郎,四郎,出什麼事了?什麼去死?你要死了讓娘怎麼活!”

宋先生抬了抬眉毛,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邊打量著周夫人。

天氣已經入了四月,周夫人還穿著厚厚的夾襖。也許是人瘦得太快,這夾襖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麵色蒼白中泛出一種暮氣沉沉的黃色。額上皺紋清晰可見,嘴唇幹燥泛白。

周四郎也抱住周夫人哭道:“娘……宮裏來的宋先生,她什麼都知道了!”

昨日周侍郎派了人去接她,她才進家門,自己饑穀院都沒去,就奔蘭桂院來了,沒想到,踏進門就聽到這樣的噩耗。

周夫人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幾晃,杜嬤嬤趕緊在一旁扶住了她:“太太,您不能倒下,你要倒下了,四爺還能靠誰?!”

香草已經在一片混亂中跑到英姐兒身邊,把她扶了起來:“奶奶,傷沒傷到?”英姐兒哪裏顧得了手上膝上的傷。隻是看著周四郎,想不明白怎麼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周夫人緊緊地捏住杜嬤嬤的手,喘著氣道:“你……你去守門,別讓人進來。我……我有話跟宋先生說。四郎,黃氏,你們都出去。”

宋先生輕輕搖了搖頭:“讓下人們都出去吧。令郎和令媳留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人心如此,倒也不怪她們。

屋裏隻剩下了宋先生,英姐兒和周四郎母子。宋先生坐著,英姐兒站在,周四郎母子都在地上跪著。

宋先生看了一眼還傻站著的英姐兒,有些發怔,難道她的傻氣是真的?不是裝出來的?哪有夫君和婆母跪著,兒媳婦還站著的道理?

其實這基本規矩英姐兒是懂的,隻是她完全被現在的情況嚇傻了,一門心思就想著到底出了什麼事,四郎到底說了什麼?哪裏想得到什麼規矩?

周夫人眼裏就沒有英姐兒,也顧不上提醒她。

周四郎則滿眼是淚地看著她,隻覺得滿腹的內疚與心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周夫人心裏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緊著嗓子,一雙已經凹了下去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宋先生:“宋女官,無論我家四郎說了什麼,宋女官可有證據?”

困獸之鬥,宋先生見慣這種情形,淡淡地道:“霜風漸緊,斷雁無憑,月下不堪憔悴影。”

周夫人聞言如遭雷擊,雙目赤紅,看著宋先生也如看著妖怪一般。

周四郎雙手緊緊地抱住腦袋,半分不敢抬頭。

呆了半天,周夫人才緩過神來,勉強道:“不過是一副上聯……”

宋先生目光不動,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嘲諷:“想不想聽下聯?”

周夫人猛地轉頭看向周四郎,目光如刀。周四郎整個人縮著一團,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英姐兒見他們說的話,自己一句也聽不懂,可是見周夫人看向周四郎的樣子,便明白一定是他幹什麼蠢事了。

她心中憤怒,幾步走過去,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周四郎頭頂上:“你的頭還沒掉呢,抱這麼緊幹嘛?什麼上聯下聯的,到底怎麼回事?!”對聯她還是懂的,就是她家過年也會去買了春聯來貼在門上,是周四郎對了什麼對子,露了馬腳,被宋先生抓住了?

周四郎更加縮緊了身體,他不是不想張口,可是要說的話都卡在嘴裏。

之前為了英姐兒想跟著他去巨鹿的事,他心裏覺得十分憋悶,怏怏不樂,時常想起許月英。

有日在書房裏,想起自己答應了許月英,要把她留的那副對子對出來的,便提筆把這副上聯寫了出來,又琢磨了許久,按著自己當時的心情對了下聯。

寫好了,他也沒擔心誰會看到,就隨便給夾在《詩經》裏了。也許是有心也許是無意,那一頁正好是《綠衣》,是詩經裏著名的懷念亡妻的詩歌。

誰知道今日居然會被宋先生發現。

周夫人顫抖了一下,挺直了腰:“那又怎樣?四郎自幼讀書,對的對子不知道有多少,能說明什麼?”隻要咬死不認,沒有證據,宋先生回去也交不了差,文字這種東西,要牽強附會容易,要開脫也不難。

門上杜嬤嬤聲音緊繃地喊道:“老爺來了!”就聽急促的腳步聲響,到了門口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