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避難營(二)(1 / 2)

張鵬最後為吳寅點燃了那根價格不到一毛錢的劣質煙,笑得很豪放。他拍拍吳寅的肩膀道:“後生可畏啊!以後好好幹,在這裏苦是苦一點,不過男人嘛,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的確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這裏說穿了就是一個避難營,每個人都有點來頭有點案底,待遇外人也不冷不熱總留個心眼,你以後也要小心一點,不該問的千萬別問,出了事情第一時間來找我,別跟那幫人硬磕,在這裏,拳頭硬並不是一回事兒。”說完從褲兜裏摸出一雙嶄新的麻手套丟給了吳寅,轉身離去。

吳寅也沒有多說什麼,戴上手套就趕過去搬磚頭,今天晚上的任務是六個人三輛拖拉機裝卸八萬塊九五磚,什麼概念?每人接手過的磚頭半個晚上就得到兩萬多塊。吳寅不是沒幹過粗活累活,隻不過山裏麵的孩子腳上受過的苦遠遠比手上受過的苦來的深,而這種強度的手部肩部腰部重活如果不是一個幹慣了的人,無異於一個跑一千米就要呼吸困難的人去跑馬拉鬆,就算吳寅吃過苦頭練過身子,怎麼說也是在城市裏舒坦了小半年的人,搬了不到五千塊磚頭就感覺身體快要到了極限,手都有點太不起來了,毫州初春的晚上寒氣逼人,但是吳寅身上卻早已被汗水吞沒。一邊的麵無表情的幾個同伴都冷笑不語。吳寅咬著牙堅持,腦子中有兩張臉,一張是姐姐,一張是一個姓張的女孩。

到後來,疼痛早已麻木,吳寅感覺自己就像一架機器,隻能機械地擺動手臂。磨破的手套猙獰地嘲笑他,起先是磨破了手套,然後是磨破了皮,接著是磨掉了幾層肉,最後隱約可以看見骨頭。不是他不想換手套,隻是一個看出吳寅用意的三號組同伴冷笑著提醒他說:“這裏的規矩是每人一天發一雙手套,受不了的勸你趁早走。”

吳玲那也沒好到哪兒去,管添煤球的有兩個人,姚大爺和姚大嬸,姚大爺是那種賊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小人的人,看見吳玲那白嫩纖細的手和那比自己的老婆好上不隻幾個層次的身材氣質,頓時兩眼放光赤裸裸目不轉睛地看著新來的吳玲,嘴裏還泛著yin笑,直到他老婆姚大嬸過來揪住他的耳朵一頓拳打腳踢他才灰溜溜地滾到一邊做事,外人很難想象兩百多斤卻不到一米六五身高的姚大嬸會和瘦骨嶙峋的姚大爺結合在一起,不過姚大嬸光看臉就知道是彪悍的角色,比兩塊九五磚還要方還要大的臉,眉毛豎起來整個就是一隻母老虎。吳玲甚至很邪惡地想姚大嬸的臉是不是被外麵那群男人用板磚給砸過,所以才會如此方正,所以才會散發著如此肆無忌憚的戾氣。隻不過她想錯了,姚大嬸不僅對男人如此暴戾,對女人也如此。磚頭看見吳玲就破口大罵道:“死妖精,剛來就勾引我男人,我打死你個臭不要臉的!”說完就衝過去揪吳玲剛紮起來的馬尾辮,吳玲也不示弱,舉起腳底那把送煤球的巨大火鉗指著姚大嬸說:“你也不讓你男人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這樣的男人也隻有你才看得上,我才沒興趣!信不信我用這把火鉗戳瞎你的眼?”姚大嬸似乎是作威作福慣了對這個女人敢對她反抗威脅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舉起另一把剛剛從火裏拿出來的還火燙的鐵鉗:“老娘還真不信治不了你這個死妖精了!”說完就要衝過去和吳玲拚命。

不過這個時候姚大嬸的手被一雙更強壯的手抓住了,正是和吳寅幹過架的張鵬,他輕而易舉地放倒,居高臨下很不屑地說:“臭娘們,你給我聽好了,她是我妹妹,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丟到火爐裏還是外麵那條河裏隨你選。”姚大嬸似乎對眼前的張鵬充滿了恐懼,點頭半跪一改之前悍婦的姿態,低聲下氣唯唯諾諾地說:“鵬哥,我錯了,我該死,以後一定好好關照你她。”張鵬吐掉嘴裏的煙頭,走到吳玲身邊小聲地說:“不用奇怪,我不是好心人,隻是你有個好弟弟。”說完就大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