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寫字期間,米省之頭一回搭理了那幕僚:“這位小兄弟看著年紀不大,言談舉子甚是不俗,不知如何稱呼?”
幕僚板著臉回答了,心裏卻在想要如何給米省之使絆子。
誰知米省之話頭一轉,又問起他:“可有功名在身?”得知他是個舉人,中舉卻是多年前的事了,近兩科都不曾下過場,一直在為老府尹做幕僚,米省之便不住地搖頭:“這如何使得?你還年輕,又讀書有成,何不早日考取功名,正經入仕?為幕雖可增長見識,終究不是正道。我聽說你十分能幹,比起許多正途出身的官員也不遑多讓,但老大人年邁,又能看顧你幾年?你若是為高官權勢所迷,誤了自己的前程,也未免太可惜了。”
老府尹與幕僚聞言齊齊一怔,抬頭向他望來,沒想到他就不再往下說了,隻端坐在那裏品茶不言,氣得他倆恨不得當場罵人。
等米省之從老府尹手裏接過任務清單,掃了一眼,好象完全沒放在心上似地袖了,他才又再度開口:“說起來,下官方才在衙門裏與眾同僚見禮,似乎沒瞧見府經曆,聽聞是空缺了。老大人身邊既有青年才俊,何不為他補一個官?日後他便是離了老大人的護持,也可以在官場上繼續走下去。”
老府尹與幕僚眼睜睜看著他走了,麵麵相覷,倒是深思起來。
府經曆?那可是從七品的官職,作為舉人要入仕,能以府經曆開始,是相當高的起點了。有了正式的官身,總比沒名沒份的幕僚強些。老府尹在時可以護持他,不在時,他也可以繼續往上升,似乎是個不錯的安排。
隻不過日後要想再往上升,光憑老府尹可不夠,他既要有人脈,也要有資曆,更重要的是,進入這個體製之後,幕僚有了正式的身份,麵對其他屬官就不能再象從前一樣傲慢了。以前看不起的五品、六品屬官,都要成為他的頂頭上司。他也許就困在從七品上了,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米省之出的這一招,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過幾日,米省之又出了新招,老府尹分派給他的幾項任務,他已經動作利落地解決了兩項,還做得又快又好,第三項也在順利進行當中。這下不但順天府衙上下清楚了,連吏部的人都知道,米省之著實是個能吏,人家可不是光靠一個侯爺女婿混的。
老府尹思考了半日,便對幕僚說:“此人不可小覷,你收斂著些,細看其行事,若是……若是個可投之人,今後便聽他號令行事吧。”
幕僚大驚:“這如何使得?東翁……”
老府尹攔住他,歎了口氣:“好孩子,不要死腦筋,你跟著我,又能再跟幾年?米府丞看著似乎願意容下你,若他是個可以托付的人,你就跟隨在他身邊吧。有人照看你的前程,我老頭子便是去了,也能安心……”
若是幕僚真能有出息,又或是找到一個穩得住的靠山,他那些不成器的兒孫,日後也有人照應……
幕僚悶不吭聲了,他心裏清楚老府尹最擔心的是什麼,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便是拚上性命,也要護住東翁的兒孫。隻是他勢單力薄,又能做到哪一步?若是這米府丞真能幫上忙,他便低了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