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晉陽王的態度忽然間變得惡劣了許多。即使他沒采取什麼實質上的手段去懲罰這個在朝堂中上竄下跳,意圖謀奪皇位的弟弟,但從他緊急收縮賜給晉陽王的些許權力,就可以看出他的態度了。
皇儲既立,晉陽王還不肯消停,皇帝會看他不順眼,也是人之常情。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大局已定,晉陽王還掙紮著不肯死心,妄圖搏一些不屬於他的東西,就顯得太過不合時宜了。不但朝中許多傾向皇帝的大臣對他心生厭惡,連原本覺得他有儲君之相的人,也都覺得他不智了。支持他的人瞬間減少了十分之七八,剩下那些,大多是不甘放棄的庸人,又或是利欲熏心之徒。皇帝看得分明,等他得了閑,定會把這些逆臣趕出朝廷去!
隻是還有一些中立派,既不看好皇長子為儲,又不支持晉陽王的,比較令人頭痛。皇帝也清楚,這些人主要是不太信得過皇長子的能力,也對他是已故謝皇後之子心存疑慮。但凡皇帝還有其他妃嬪所生的皇子,人也不算愚鈍,這些中立派大概就會立刻變成皇長子的反對派了。
至於晉陽王,他們並沒有明顯的反感,隻是覺得他表現得太過急躁了些,不夠成熟,這是上位者的大忌。除此以外,他也缺少執政的經驗,身後亦沒有強有力的後台支持,貿然推他上位,若無能幹的重臣輔佐,朝局可能會安穩不下來。不過,晉陽王人不笨,年紀也大些,若皇子當中沒有值得扶持的對象,那讓他上位,也不是不行,隻要選好輔佐的臣子就可以了。
這樣的中立派,其實是最讓人頭痛的。因為他們對於未來的皇帝沒有偏向,隻要對方對大局有利,誰上位都可以。這種想法不能說有錯,皇帝心裏就算不舒服,也不能因此治他們的罪。其實在皇帝自己的心裏,對皇長子也是持保留態度的,所以他也不急著改變這些中立派的想法。隻要皇長子爭氣,能讓中立派安心,他的儲位就穩了。而如果皇長子不爭氣,有再多的人支持他也沒用。想到將來,皇帝就覺得自己還是要盡快再生幾個出色的皇子出來才行。
如今他的右眼已經注定無法挽回,另一隻眼睛也不知能撐多少年,他能做的,就隻能是坐在皇位上,盡可能撐久一點,直到他看好的儲君成長到可以代替他支撐大局為止。
皇帝心裏真的很後悔,如果不是他這幾年表現出來的態度傷了哥哥的心,讓廣平王執意不肯正式入朝輔政,以至於儲君少了一個強有力的助力,他這個皇帝也少了一位能幹的幫手,也許他如今會輕鬆許多。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當年廣平王從東宮退位,他接過儲位頂上去的時候,身後還有廣平王,身邊也有無數幫手,可如今,他要培養自己的接班人,卻隻能靠自己了。
剛剛登基不過三年多,皇帝還是一位躊躇滿誌的新君,卻已經要操心退休後的接班人問題了,他的心裏是崩潰的。
皇帝心裏的傷痛,外人不得而知。象趙琇這樣的勳貴門第,也隻是看到朝廷平靜下來,心裏就鬆了口氣。隻要這個國家不生亂子就好,皇長子立儲不是很好麼?皇後也死了,皇帝的傷雖然重,但能看能說能走能動,並沒有太大影響嘛。皇家兄弟和好了,不太和諧的晉陽王也隻是小打小鬧,京城一片和氣,不會再象太|祖末年與先帝末年時那樣,為了奪嫡鬧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大家如何不歡喜?
既然大家都如此歡喜,有些喜事就該辦了。陽春三月,趙瑋與米穎芝的婚期將至,建南侯府上下都一片喜氣洋洋。
張氏拉著盧媽與一眾大管家們最後核對婚禮的流程,趙琇精神很好地指揮著家下人等布置位於中路正院的新房。她們已經忙了好幾天了,但一點都不覺得累。
趙琇十分用心地重新布置過哥哥的院子。建南侯府的房舍才翻新沒兩年,所以也不必象廣平王府的世子院一般要再次翻修,隻需要打掃幹淨,再上一遍清漆就可以了。院中的花草也經過花匠巧手,重新疏整過,顯得樣樣花木都開得極好,欣欣向榮,還能保證一年四季皆有花景可賞。房屋內部除去正房的擺設,需要等女家送來陪嫁的家俱,其他房間的布置全都出自趙琇之手。不但家具樣樣都是好的,擺設也都件件精品,就連一個瓶子、一個高幾的位置,都是精心考慮後的結果。她自己給自己布置房間,都沒這麼用心過。
除去房舍與花木,趙琇還精心疏理了正院裏侍候的人手。趙瑋房中並無通房侍妾,本人也是品行端正、不好女色之人——除了米穎芝,趙琇還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外姓女子用心留意呢,因此他院中的丫環,無論相貌如何,都基本是那種老實巴交的女孩子。不過再老實巴交的人,也不能擔保她不會生出別樣心腸來,因此趙琇特地細細查問過所有大小丫頭,確保全都是靠得住的,才能放心。
這一細查,她還真發現有兩個丫頭,因生得比旁人好些,曾經說過有意謀求妾位的話。她們倒不是真有什麼壞心,隻是在高門大戶裏見得多了,知道男主人總是難免要收房幾個人的,少收幾個,就已經是極端正極正派的人物了。就算女主人不願意,也要為了自己的賢惠名聲著想。既然一定會有妾室通房,那她們又為何不能做呢?她們本是建南侯府的人,比外頭找的不是更可靠些?而一旦做了姨娘,她們家裏人也算是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