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下令對紀星璿用刑後,每日都會抽空到牢裏走一趟,然而一連三天,都未能撬開紀星璿的口。
紀星璿越是咬緊牙關,他越是肯定她背後藏有主使,一方麵在牢中加派人手保護她不被人暗中滅口,一方便著手調查起她之前接觸過的可疑人物,試圖抽絲剝繭,引蛇出洞。
這天薛睿方從大理寺回府,進門便聽管家稟報,他二嬸辛氏派人送話,請他過西府喝茶。
薛睿換下官服,便往西府去了。
薛家雖然家大業大,人丁卻並不興旺,到了薛淩南這一脈,因他並不好酒色,所以膝下隻有兩子兩女,也不知幸也不幸,兩個女兒一個做了湘王妃,一個做了貴妃。
可是長子早年間便過世了,隻留下薛睿這麼一枝香火,從小被薛淩南帶在身旁教養。次子原是薛淩南妾房所出,而長子死後,便寄名到正室名下,現在兵部任侍郎,娶了辛世家的一位嫡小姐,也就是薛睿的二嬸辛氏。
辛氏育有一子兩女,這婦人處事伶俐,將薛侍郎內院搭理的井井有條,自小就對薛睿這個長房嫡孫親善厚道,但是她那獨子薛匡旭,卻不知為何,總與薛睿這個大堂兄不對付。
侍郎府同尚書府鄰著街,常被人叫做西府,薛睿一進大門,便有腳快的小廝跑進去傳報,等他穿過了花廳,辛氏身旁的兩個貼身丫鬟就已經迎過來帶道,一口一個大公子,好不嘴甜。
薛睿見到辛氏時,她正在花園子裏繡香囊,線筐裏放了好幾個成品,看到侄子來了,便停下針線,指著石墩請他坐下。
“二嬸,你找我?”薛睿來時便琢磨著辛氏找他做什麼,想來想去,應該是因為前幾天暄春園鬧出來的事。
果然,辛氏朝他笑笑,彎彎的眼角看起來十分親切,她親手倒了一杯茶給他,沒有繞彎子地問道:
“昨個兒我回了一趟娘家,聽我二兄弟講了,我那小侄女兒險些在九皇子的宴上出了事,被人從樓上推出去,幸而被你救下了。這麼大情分,你辛家二叔父想要擺酒謝你,臉皮子卻薄,所以先差我過來問問。”
這便是辛氏為人的妙處,她雖是薛睿長輩,卻從不在他麵前擺架子,哪怕是一件小事,也不會替薛睿擅作主張。
薛睿喝了口茶,搖搖頭:“二嬸有所不知,辛家的六小姐說起來算不得我救的,這謝宴我不敢當。”
這是大實話,要不是餘舒跑得快,冒險拉扯住辛六,人早就摔下樓沒了,哪等得及他趕到。
辛氏並不驚訝,而是道:“這回事我曉得,當時還有那位女算子在場,聽說是她先把人拉住的,我家兄嫂必是要重謝她的,睿哥兒犯不著多慮。唉,我就實話說吧,你辛家叔父,是知道你主管著這起案子,所以想打點打點,莫要叫那個膽敢害咱們家姑娘的凶犯好過了。”
薛睿道:“那也不必正經擺謝宴,二嬸娘家,不也與我們府裏是自家人麼,如此就顯得生分了。二嬸放心,這案子,是皇上下令要查的,我不敢有一點馬虎。”
辛氏看說不通他,眼珠子轉了半圈,便兩句話帶過去了,又從針線筐裏掏撿了一隻剛繡好的香囊,塞給他:
“上回瞅著你藏香的荷包磨了一角,我好事給你縫了個新的花樣,你曉得我愛琢磨這些個打發空閑。別的不敢說,論針線功夫,兩府裏上上下下加起來沒一個比我強的。”
薛睿笑著接了,辛氏不等他張口道辭,便先攆他:“你事多,忙去吧,改明兒這案子有什麼動靜,別忘了先知會我一句。”
薛睿答應一聲,就拿著香囊走了,待他人不見了影,辛氏才扭過頭,朝涼亭東麵招招手,隻見一個模樣富態的中年婦人,從樹後頭走出來,拍拍裙角上了涼亭。
“嫂嫂,你可都聽見了,不是我不給自家人牽紅線,是人家沒那個心思,”辛氏一臉無奈地對著自家二嫂侯氏道。
侯氏不樂意道:“我怎麼沒瞧出來,你提也沒提我們菲菲,這大公子就算是有心思,誰又瞧得出來?”
辛氏暗翻了個白眼,道:“嫂子想想,他真要有,聽說哥哥請他吃宴,還不上趕著答應嗎,何必要再三推拒。”
侯氏想了想,卻也是這麼個理,神情不免怏怏的,辛氏瞧著,便屏退了侍婢,小聲勸道:
“我多嘴和你通個氣,薛老太爺可是有打算同伯爵府結親的,雖事沒訂下來,但我瞧著大差不差。嫂嫂別稀裏糊塗往上湊,平白掉了侄女身價,你說這到頭來傳到老太爺耳朵裏,讓他老人家看上了,再把菲菲給大公子收成二房,你當不可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府裏大公子原本是要尚公主的,還不是出了那回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