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昌街華宅半個月買入了幾十口人,從門前掃地的,到護院看門的,無一不是餘舒從供人院仔細挑選的罪奴,上上下下竟花費了近千兩,便是那些家底豐厚的官宦士族,都沒她這般鋪張,肯在幾個奴仆身上浪費銀子。
辛六聽說餘舒的大宅子收拾好了,不等她派人邀請,就自己找上門去了,從她進門就覺得有些納悶,門房跑腿的將她引進客廳,再進來兩個丫鬟端茶擺冷盤,安安靜靜地退下去,等到前院稟報的跑到後院去請了餘舒過來,她才恍悟過來哪裏奇怪——
蓮房這宅子裏的下人太規矩了,既沒有小門小戶的磕磣勁兒,也沒有剛買回來的下人那股子畏手畏腳,待人接客井井有條,真讓人誤以為進了哪家的老宅子呢。
辛六對餘舒納罕了一聲,才知道這般為何。
“你是說你這府裏的下人,全是從供人院那黑心窩的地方買回來的?”辛六吃驚,“統共花了多少錢?”
似辛家這樣的門戶,每年都要更替奴才,買新掃舊,向來都是外頭的牙婆帶人來府上給他們挑選,從沒有跑到供人院去挨宰刀的,也就是她弟弟去年添了個書童,才專程去了一趟供人院,花了平時能買四五個童子的價錢,買了個會識字念書的男孩子回來。
餘舒算過總賬,大概跟她說了個數。
“誰給你出的餿主意,有錢也不是這麼浪費的啊?你早告訴我,我就讓我娘給你尋幾個官用的牙婆,你買多了丫鬟還送你粗使的呢!”辛六痛心疾首地教育餘舒,她每個月能從爹娘和祖父那裏兩頭拿花用,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庫,看到餘舒花錢這麼沒數,替她著急。
說餘舒浪費倒是冤枉了她,說到底還是觀念不同,別人家買奴才通常都是買回家再好好調教,她卻樂意買調教好的。
這個心理就如同現代大部分公司招聘,比起剛進社會的愣頭青,更願意聘用有資曆和經驗的人才。
為了效率,多花幾個錢值什麼。
何況是她最不缺錢的時候,不算贏了崔家大賭坊那一筆債,聚寶齋的水晶買賣還存著她上萬兩的利潤呢。
“賬不是這麼算的,”餘舒對辛六解釋道:“我以前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平頭老百姓,哪懂得管教下人,與其買回來不懂事的讓我頭疼,倒不如買現成呢。”
辛六心說也是這個道理,便沒再嘀咕她,繼而問起她喬遷宴的事。
“祖父昨兒還問起我,你挑好日子了嗎?”
餘舒自從水陸大會過後,就沒在太史書苑露麵了,往她府上遞帖子不見回音,司天監又不是能讓人蹲點的地方,多少人想見她一麵,苦求無門,來辛六這兒打聽的不在少數,都瞅著她幾時宴客大開門庭呢。
“日子我是選好了,就在這個月十二,就怕離中秋近了大夥兒忙不開身,別我請了不來,擺空席那可就鬧笑話了。”
辛六聽她這話,就白眼道:“隻要你請了,誰敢不給麵子。”
餘舒哈哈一笑,帶過不提。她是打著主意這次要大擺一場,將喬遷宴和謝恩宴趕一塊兒,禮部的金印都綬過了,兆慶帝要拿她這個封號做文章,她總該配合著張揚一遭。
接下來,餘舒提議帶辛六去看她的大花園子,辛六被她拖著,原以為沒什麼看頭,不外乎是假山假水,花紅綠樹,但是鑽過一道月亮門,前方一目綠霧,沒走十幾步,便有一隻梅花鹿昂著角邁著小步,踩著遍地落花,打從她們眼前經過,睨了她們兩個一眼,繼續散它的步,半點都不怕生。
辛六瞪了瞪眼睛,再往前走,看到蹲在山壁上的猴兒崽,穿梭在樹枝叢間的大尾巴鬆鼠,還有長廊底下懸著一排精致的鳥籠,裏頭畫眉百靈鸚鵡鷯哥兒,無一不有,最引她注目的是一對白玉金絲雀,一模一樣的白羽紅睛,啼聲悠揚,她祖父喜逗鳥雀,她偶爾聽他叨念幾句鳥經,所以知道這個樣子的金絲雀,可不是一般的稀罕。
花園子辛六見多了,就連皇宮裏的禦花園她都曾經進去過,可是像餘舒這樣,把自家花園擺造成山野園林的陣仗,養著這麼一群通靈可愛的飛禽走獸,卻是她印象裏頭一份的。
這麼一來,辛六遊園的興致頓增,反拖著餘舒,這邊走走那邊瞅瞅,摘花薅草,逗鳥追狐,不亦樂乎。
臨走的時候,辛六懷抱著在草窩裏順手撿的一隻毛絨絨的小兔子不舍得丟手,餘舒幹脆讓人又去園子裏捉了一隻過來,湊個雙數讓她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