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能啊。”餘舒幹笑兩聲,心虛地站起來,“嫁妝的事就辛苦娘幫我操辦了,我這就回去讓芸豆把我庫房的鑰匙送來,該取該用,您掂量著就行。”說完就趕緊溜了,趙慧叫她都叫不住。
......
北大廂,餘舒從床壁後的暗格裏取出一隻尺長的大紅漆盒,放到床上打開,盒子上下分成兩層,一層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摞銀票,最小的麵額也有一百兩,另一層放著房契、地契、庫房鑰匙等等,這些就是她的家底子,另外庫房還存放著不少銀兩和銅錢,古玩字畫、玉器珠寶不計其數。
用十萬兩換一塊不頂吃不頂喝的世家牌匾,若在一個月前,她根本不作想,但是薛睿將全部身家交付給她,有忘機樓酒窖底下藏的那五萬兩黃金,她才敢在大提點麵前說大話。
餘舒將一摞銀票盡數取出,這裏麵有裴敬年前清算水晶買賣後分給她的盈利,加上她之前的積蓄,整好夠十萬兩之數,她細點了兩遍,將多出來幾張銀票放在一旁。然後將貼身佩帶的紫玉蝙蝠摘下來,放入漆盒底層,這是薛睿留給她的信物,貴大見過此物,二話不說便將薛睿的全部產業移交給她,她已不需它作證,唯恐不小心遺失了它,所以還是藏起來妥當。
她將漆盒放回暗格,拿著多出的銀票到外間去,叫來芸豆囑咐:“這裏有三千兩,你去送到夫人那裏,連著我庫房的鑰匙一起交過去,請她幫我置辦嫁妝,夫人問起來,你就說我說的,庫房裏那些值錢的東西,有一半是留給小修的,另外一半隨她挑揀。我近來也用不著你做什麼,你就在夫人那邊幫襯吧。”
芸豆一聽這話,眨眼就掉了淚,突然給餘舒跪下了:“奴婢原是夫人身邊的小丫頭,當初走運才有機會伺候您,奴婢自認比不得鑫兒姐姐林兒妹妹辦事聰明,更比不得小葵妹妹更討您喜歡,可奴婢敢對天發誓,要論忠心,奴婢不輸她們哪一個,奴婢情願終身不嫁侍奉您到老,但求姑娘出嫁之時,帶上奴婢一個,千萬別把奴婢丟下了。”
餘舒著實有些驚訝會從她嘴裏聽到這番話,要知道芸豆是個老實人,一向不怎麼伶俐,自從她發達以來,府裏買進了不少奴仆,比芸豆聰明勤快的大有人在。餘舒之所以一直重用她,讓她在北大廂管事,多半是看在趙慧和賀老夫人的麵子上,芸豆也從來不在她麵前表忠心,餘舒院子裏其他幾個丫鬟,誰不是挖空了心思往她跟前湊呢。
“姑娘,求您了。”芸豆生怕她不答應,跪著往前蹭了兩步,抱住她的腿哀求道。
餘舒啞然失笑,輕咳一聲,沒忙著讓她起來,而是苦口婆心道:“整個餘府就我說了算,你在這兒跟著我不必受氣,可到了公主府,我們主仆就成了外來的,你少不了要跟著我受委屈,哪兒比得上留在府裏,我跟幹娘說好了要你先在她身邊管事,回頭給你挑選一戶好人家,再還了你的奴身,賞你一副嫁妝,讓你清清白白地嫁人不好嗎?”
芸豆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抹了一把眼淚,仰起頭堅決地對餘舒道:“奴婢記事起就跟著人牙子了,中間被人倒賣了幾回才到夫人身邊去,本來這輩子都是伺候人的命,誰想有朝一日跟了姑娘,竟也過上吃香喝辣的富貴日子,奴婢隻覺得這輩子沒有白活。雖是個下等人,可奴婢丁點不覺得委屈,反倒是心裏踏實得不得了,不必擔心哪天睜開眼就沒了飯吃,更不用每天為生計奔波,奴婢何必要脫了奴籍,回頭再嫁個知人不知麵的爺們兒,後半輩子不定過什麼苦日子呢!”
她說了這麼多,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跟著您有肉吃。
餘舒聽完就笑了,伸手一用力就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抽出她衣襟上別著的手帕,一邊給她擦臉,一邊道:“說你老實,你還真老實,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就不怕我誤會你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從此厭煩了你。罷了罷了,你既然有這樣的忠心,日後就好好跟著我吧。”
芸豆破涕為笑,乖乖地站著等餘舒給她擦幹了眼淚,才伸手接過帕子,蹲膝道:“奴婢這就去夫人跟前幫忙。”
餘舒擺擺手,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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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景塵娶親之事,既沒有到處聲張也沒有刻意隱瞞,上頭有大提點交代,禮部的人三天兩頭往公主府上跑,府裏為著準備聘禮大肆采買,這一番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水筠。她找來總管一問,方被告知景塵婚事將近,一時間慌亂無措,再細問他要娶之人竟是餘舒,隻覺晴天一道霹靂打下來,炸得她體無完膚。
水筠慌慌張讓人推著她去溯嬅閣,找到正在練劍的景塵,急赤白臉地向他求證:“師兄,你要娶那餘蓮房?”
景塵並不理會,隻見他衣衫單薄身形如風,手中劍影交織出一片朦朦的綠光,不知何來心悸,一招一式都融入天地之間,竟是劍道至臻才會有的情境。
水筠卻無心留意這些,以為他是默認了,她兩手撐在膝上,強忍住尖叫,顫聲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娶她,是不是她逼你的,是不是她用破命一事要挾你,逼你和她成親?”
景塵手腕一頓,從半空落下,方才的天人之境仿佛曇花一現消弭無蹤,他旋身挑劍,一招疾風卷蓮劃空而來,劍氣直撲水筠麵門,卻在劍鋒逼近之時層層蕩開,堪堪停在她眉心處,再往前半寸,即是追魂索命。
“你錯了,不是她逼我,是我逼她。”
水筠滿臉血色盡褪,景塵挪開劍,抬起手臂用衣袖愛惜地擦拭劍身,她這才看清楚他手中握的不是什麼寶劍利刃,而是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劍,鈍得看不出年頭。
“你、你說這話是何意?”她這麼聰明,轉眼間就猜到了真相,卻不願意麵對。
景塵掃了一眼她掙紮的神情,冷聲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破命的方法嗎?我告訴你,大安禍子必須與破命人做夫妻,方才能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