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番外(十二)(1 / 2)

餘舒入主太曦樓。

這裏是曆代大提點的官邸,位於司天監九宮格局的正北方向,占據坎位,宗正司東臨。獨立的庭院,四麵竹林環繞,環境清幽,園中有一池活水,樓宇就座落在湖水中央,唯有一條九曲橋可以抵達對岸。

朱慕昭卸任後,便將他的私人物品都從樓裏挪了出來,餘舒獨步走進略顯空曠的大廳裏,帶著一種不同以往的心情打量著這個地方,目光落在了雕欄玉階之中的寶椅上,過去十五年,朱慕昭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發號施令,睥睨滿朝文武,真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昨日剛剛接到聖旨,會記司正在趕製她的朝服和官衣,她此時身上仍穿著三品右令官的銀紗罩袍,肩上繡著北鬥星宮,本來女官的補子另有圖案,這三品的女右令該是空穀幽蘭,隻是會記司一時倉促,用錯了圖案,她也沒有糾正,因為她那時已經知道,不久的將來,她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換上三百年來唯有停留在寧真皇後肩頭的圖紋——彼岸花。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取自梵語,非是在道教典籍中出現的靈草仙木,有句“彼岸花,開彼岸,隻見花,不見葉,生生相錯”,便是說這曼珠沙華開在冥界忘川河畔,寓意著輪回、往生。然而,它是寧真皇後親自選定的象征,代表著朝堂之上,站得最高的女人。

餘舒在太曦樓裏轉了一圈,十分滿意她的新地盤,她試了試那把椅子,硬邦邦的坐著並不舒服,正想著明日帶個軟墊過來鋪上,外麵守衛便通報,會記司來人了。

辛雅領著一個刀筆吏進來,看到坐在寶椅上的餘舒,兩隻眼睛微微閃爍,笑眯眯地上前見禮,然後說明來意。

“太書日後久居此處,千萬不能住著不舒坦,您看看這樓裏缺些什麼,需要添置些什麼,提一提下官也好記下,盡快重新布置起來。”

會記司掌管財物,單就每年全國各地大易館的稅收便是一筆天額數字,可以說是富得流油,辛雅不愧是個精明人,識時務,餘舒剛剛坐到這個位置,手段高低尚不清楚,底下一群人靜靜觀望,他卻是頭一個主動上來獻殷勤的。

餘舒淡淡笑道:“這裏是有些冷清,我不大喜歡,你看著收拾吧。”說完,便不再管他,拿起桌上宗正司昨日送來的卷宗翻看起來。她沒有因為和辛六那一層關係,就將辛雅當成是長輩以禮相待,坐在這裏,她隻需要記得她是司天監大提點。

辛雅滿口答應,請示過她,便在大廳裏轉悠了一圈,又上二樓看了看,時不時停下來讓隨從記錄:“簾子顏色太暗,換八幅湖藍堆錦,八幅紫綃。”

“這裏的屏風也全部換掉,用上琉璃架子,記下。”

“再添六盞龜背馱鶴紅木燈架,兩尊烏金獸頭熏爐,一對天青釉漁戲雙耳瓶......”

“馬上就要入冬了,被褥軟枕樣樣四套,椅搭子別忘了記下。”

他跑前跑後,幾乎是將太曦樓的擺設裏裏外外換了一個遍兒,這才心滿意足地帶人離去。在他走後不久,任少監就帶著宗正司幾個官員前來拜見,餘舒現在是宗正司的長官,任奇鳴理所當然成了她的副手,他是朱慕昭一手調教出來的人才,務實能幹,又忠心耿耿,原本是最有希望繼承朱慕昭衣缽的人,可惜半路殺出了一個她。

遑論任奇鳴和餘舒之間還有些嫌隙,早先他對她動用私刑,擰斷了她一根小指,再加上他夫人任瑞氏在背後議論她長短,雖算不得仇,卻也是結了怨的。

餘舒對宗正司的職權早有了解,可以說司天監的權勢就是集中在這一司——大到主持皇家祭祀、撰寫帝王譜係、掌管宗族名冊以及賞罰宗室,小到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嗣襲爵位、擬定封號諸事。

就拿寧王來說,他監國的時候是最風光的時候,孔芪告禦狀指控他謀害十公主,當時先皇正在華珍園養病不理朝政,這案子大理寺不敢接,宗正司就敢一手包攬,說判你寧王有罪你就是有罪,說關你監禁就關你監禁,一點不帶含糊的。

任奇鳴帶人將宗正司近來的大小事務向餘舒彙報了一通,一板一眼十分規矩,餘舒看得出他心裏並不服氣她坐這個位置,不過因為這是朱慕昭的決定,他才會順從。於是談完正事,便留下了他,讓其他人都退下了。

“不知大提點還有什麼指示?”任奇鳴沒有尊稱她為“太書”,在他眼裏,她尚且配不上這個尊號。

餘舒挑眉笑笑,側過身子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擱在白玉案頭,細細長長的手指靈活地輕叩桌麵,她端詳了他片刻,不疾不徐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