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兀然響起一道人聲,冰冷的腔調好似一柄利刃隔空襲來,餘舒猛地轉過身,就見十幾步開外,從暗處踱步而出一道人影,遠處熊熊火焰,照亮了她一襲紅衫。
餘舒目光閃爍,處驚不變地望著那人朝她走來。
“原來真的是你,”薑嬅停在她麵前,勾唇冷笑:“難怪他一直藏著掖著,兄妹**,虧你們做得出來。”
昨日進京,母後告知她薛睿已有意中人並且求得皇兄恩準婚配,她隻是不信,一心想找薛睿問個明白,待她殺到他住處,驚聞他藏在大營的那個女人竟是餘舒,當真是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來,將她澆了個清醒。
她回憶起來,數年前她身在京城,眼見這一對異姓兄妹交從親密,分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早有私情,反倒襯得她像是個傻子一般被人蒙在鼓裏,時至今日方才醒悟過來。原來她癡癡苦等了這些年,落在旁人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這叫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餘舒見她麵帶獰色,卻是不懼,反問她:“是你深夜縱火燒營?”
“哼,他將你藏得嚴實,若不是這一場火,怎麼能把你逼出來。”薑嬅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認了。
“早知你任性,時隔多年,有增無減。”餘舒搖頭,“公主想要見我,隻需通傳一聲,乃敢不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哈哈,”薑嬅低頭一笑,一手扶在腰間,笑聲落地,隻見銀光乍現,她手上多出一柄軟劍,一步欺身上前,劍指餘舒咽喉,再抬頭時,滿目凶光淩冽——
“我見你,是為殺你!”
事發突然,兩名侍女受驚,欲要出聲叫人,又怕刀劍無眼傷到主人,急地臉色發白,咬著嘴唇忍住了沒喊,兩人轉過眼珠子,卻見主人神態從容,不退不閃。
“殺了我,你以為你就能如願嗎?看在過往的交情,我好心勸你一句,姻緣二字,強求不來。”無需薑嬅說明,餘舒也能猜到她為何要她性命,無非是相思不成,因愛生恨。
“死到臨頭,你還嘴硬,我也看在過往的交情,讓你死個痛快!”薑嬅眼中燒著兩團火苗,再不廢話,手腕一抖,劍身震動,輕輕一彈,便要割開餘舒的喉嚨。
“哼!”
電光火石之間,耳邊忽然傳入一聲輕哼,大有不屑之意,薑嬅渾身汗毛炸起,隻覺手腕一麻,五指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中軟劍詭異地轉了半圈,遠離了那纖細的脖子,從她身後伸出一隻手掌,兩指成鉗,穩穩地捏住了鋒利的劍尖。
薑嬅瞪圓了眼睛,來不及反應,便有另一隻大手從背後伸出,鎖住了她的咽喉,濃濃的危機感襲來,讓她一動不能動彈。
殺氣!
“想殺我的人多不勝數,若是這麼容易就讓人得手,我早不知死過幾百回了。”餘舒撥了撥垂落額前的發絲,抬眼看著被人反擒的薑嬅,撩眉輕笑,那語氣說不出的可惡。
“你——”薑嬅張口欲言,卻被身後之人捏緊了喉嚨,漲紅了脖子,偏她不肯服軟,硬撐著低喊出聲:“我是大燕公主,你敢動我,信不信我讓你滿門抄斬!”
“哎呀呀,好嚇人,”餘舒輕撫胸口,臉上哪裏有絲毫受她要挾的樣子,“孤鴻,你力道輕些,一不小心捏死了公主殿下,我可救不了你。”
薑嬅身後,赫然立著一名高出她半頭的黑衣男子,一手停劍,一手擒人,將她禁錮在胸前。此人,正是當年朱慕昭身死後,其獨子朱青玨送往餘舒身邊的神秘護衛,絕世高手,不知姓名,唯有一代號“孤鴻”。
“哼。”孤鴻不言,也不搭理餘舒,手勁卻鬆開了些許,容得薑嬅喘口氣,不至於憋死。
“久別重逢,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
餘舒拍了拍兩個劫後餘生的侍女,走在前麵帶路,讓孤鴻將薑嬅“請”到了附近一座無人的帳篷裏,然後分派侍女,一人守在外麵,一人前去通報薛睿的親兵,就說她抓到了縱火行凶的人犯,立刻派人去請薛睿回營。
點亮一盞油燈放在桌前,餘舒找了把椅子坐下,抬頭看向神情惱怒的薑嬅,籲了口氣,念念有詞:“害我這半個月都沒睡好覺,就等著你來呢。”
夏江敏曾經夢見燕軍破京後,有人身穿紅衣持劍殺害她,此乃殺禍。因此餘舒自從進到軍營中,就沒有放鬆過戒備,前日模糊算到她是今日應劫,所以事先傳出訊號,讓孤鴻就近埋伏,果不其然,等來了薑嬅。
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現在讓她頭疼的是,要怎麼處置薑嬅。畢竟這位可是當今皇帝的親妹妹,不能打不能殺,就連討個公道都難。但要讓她這麼輕易就饒了她,她又不甘心。
何況就算她饒了薑嬅,薑嬅也一定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