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燕回到病房的時候,宋紹禮剛醒來不及。
歐陽然去叫醫生,讓李喜燕陪宋紹禮好好說話。
宋紹禮欲言又止,似乎在考慮措辭,李喜燕微笑說道:“老師,您放心,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知道您的心意,雖然我跟您的時間不長,學到的東西也不是最多的,但我會把這些好好的用下去,知識分子的清貴我是不會丟的。”
聽到她說最後一句,宋紹禮的眼睛一亮,他有些激動,問道:“真的?”
李喜燕鄭重的點點頭,“真的。”
宋紹禮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你進了東方電機廠,會因為家庭條件、薪資條件以及……會甘心做一個工人。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說工人不好,都是自食其力,而且現在又是這種大潮流趨勢,隻是我覺得,無論到了什麼時代,知識都是最重要,是第一位的,不能因為錢,就被怠慢。”
這次輪到李喜燕詫異和慚愧,她之前還真的是以為,宋紹禮是一個老知識分子,自有一股清傲之氣在,他的心裏是看不起商人、工人之類的,但她現在聽到他的話,才意識到是自己想的太狹隘。
原來,老師是這個意思。
李喜燕表情嚴肅,語氣堅定道:“好,老師,我記住了,您放心。”
宋紹禮由衷笑了笑,點頭說好。
李喜燕看看四周,問道:“老師,裴重呢?他不是在這裏嗎?”
“哦,他說上午還要去鵬飛電子廠,有點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他也在這裏挺久了,”宋紹禮說道,他的語氣有些複雜,眼神也略些意味不明。
李喜燕觀察著他的神色,猜測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等了一會兒,試探問道:“老師,您和他――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嗎?”
宋紹禮聽到她的問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個孩子,哪裏有什麼恩仇,不過就是當年的一些……少不更事,難免會心高氣盛,其實仔細想想,那些事兒又算得了什麼呢?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宋紹禮似乎意有所指,李喜燕聽得出來,但是她要探究的,想弄明白,並不是宋紹禮的想法,他和歐陽然夫妻恩愛,性子豁達隨和,除了有點知識分子的傲氣之外,別的並沒有什麼。
他當然可以放下,可是,裴重呢?李喜燕還是不太相信,裴重會說放就放下了。
她正想著,宋紹禮忽然又咳嗽起來,而且咳得很厲害,李喜燕急忙站起來,為他輕輕拍打,一手為他端著痰盂。
宋紹禮的一聲聲咳嗽,像是鈍刀子,割著李喜燕的心,火辣辣的疼,從心底身處彌漫上來,漫延至全身,她感覺到腿腳都有些木了。
好不容易這一陣咳嗽過去,宋紹禮像是被挖走了所有的力氣和精氣神一樣,滿頭的大汗,李喜燕急忙放下手裏的痰盂,她掃了一眼,裏麵有淡淡的血絲。
心裏一疼,她別開目光,倒了杯水給宋紹禮,又給他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手指微微一撚,有點涼,有點粘。
這時歐陽然和吳醫生也來了,宋紹禮急忙向李喜燕遞了眼色,示意她不要把剛才的事兒說出去,以免得歐陽然擔心。
李喜燕會意,微微點頭,退到一邊。
吳醫生看了看宋紹禮,又用聽診器聽了聽,點頭說道:“情況比昨天剛來的時候有所好轉,具體的還是要等下午的報告出來之後再看,先少量吃點清淡的東西吧。”
“好,我知道了,”歐陽然點頭感激的說道:“多謝你了醫生。”
“我送你,吳醫生,”李喜燕跟著吳醫生出了病房門,這才低聲說道:“吳醫生,請留步。”
吳醫生回頭看著她,微笑說道:“怎麼?找我有事兒?”
李喜燕點點頭,說道:“還是關於我老師身體的事,剛才你來之前,他咳嗽了一陣,痰有些稠,還有些血絲,他剛剛出的汗也是涼的,而且有些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