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群這廝,是連郭嘉都敢檢舉的,可見其難纏之處。

而他賈詡不過是降將,而且曾經還獻計害死了曹昂和典韋,這沒什麼大功,過倒是不少……

這要是被陳群這廝給惦記上,賈詡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回去買好棺材了。

“文和倒真是懂得為丞相分憂,這錦囊確實送得妙啊。”

陳群看著賈詡,神色看不出喜怒,麵上平靜如水,“既不讓我等知曉,又能在丞相麵前立功,兩全其美。”

“隻是既然文和有獻計之心,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說出來,何須如此的躲躲藏藏呢?”

他為人,最不喜歡有人暗中行事。

這和陳群的出身有關。

陳群是海內名士領袖陳寔之孫,潁川陳氏又是世家大族,名望極高。

陳群從小受過的教育就是公公正正,光明正大,他這一生,算是光明磊落,風評極好。

最厭煩那些投機取巧,陰險不仁的手段。

算起來,陳群和賈詡的性格就是兩個極端。

所以在曹營中,一直不怎麼對付。

陳群看不慣賈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隻是有曹操在,兩人表麵上還是氣氛融洽的。

平時陳群也不怎麼找賈詡的麻煩,畢竟人家賈詡夠低調了,他本來就是心高氣傲之人,也不屑用什麼手段去對付賈詡。

隻是今天的事情他實在忍不住了。

丞相既然讓他隨夏侯惇出征,又幹嘛要把賈詡的錦囊交給夏侯惇?

什麼意思?覺得他陳群不如賈詡嗎?還是覺得,這個賈詡更可靠一些?亦或是,對自己陳群,不放心?!!

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陳群發了火,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這一點就連曹操都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錦囊,會產生如此多的反應。

“長文,錦囊並非我給我的丞相,而是另有其人。”賈詡連忙解釋道。

“嗬嗬,文和先生,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陳群搖搖頭,淡淡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好,好啊,好自為之吧。”

說完,就要離去。

賈詡一看,這不行啊。

潁川陳氏那可是龐然大物,他得罪不起,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也要解釋清楚。

於是,連忙叫住陳群:“長文,你若不信,倒也容易,我們去問問丞相即可,想來這點小事,不會讓丞相為難。”

如果換了其他人,此時恐怕是表麵婉拒,內心卻依然懷疑賈詡。

但陳群不同,他點點頭道:“請。”

兩人到時,曹操剛剛坐下和許褚聊天。

一聽兩人的來意,再看了一眼賈詡的臉色,頓時心中一驚。

這一個處理不好,容易讓陳群和賈詡心生嫌隙。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也不能暴露軍師的存在。

思索片刻,曹操笑著說道:“錦囊確實不是文和所給,而是我給元讓準備的。”

他主動把鍋背了下來。

反正他身上的鍋已經夠多了。

再說他是主公,也沒人敢對他不滿。

賈詡鬆了口氣。

陳群則是眉頭微皺。

這不太像是曹操的風格。

“你們也知道,上次子孝敗於新野,我擔心元讓重蹈覆轍,便為他準備了一道錦囊。”曹操又解釋了一句。

陳群的眉頭才緩緩鬆開。

這倒也是。

曹操,曹仁,夏侯惇乃是宗族兄弟,準備一個錦囊,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當下,他一拱手道:“是我錯怪文和先生了,是我之過,還請先生見諒。”

“哪裏哪裏,隻是誤會罷了,長文不必如此如此。”賈詡連忙回禮。

“主公,既然誤會解開,我與文和就先告辭了。”

兩人離去。

曹操則是搖了搖頭,軍師啊,我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外邊。

兩人同步離去。

賈文和看著陳群,忽然說道:“長文,其實那錦囊未必是主公準備的。”

陳群停了下來:“難道還有其他人不成?”

“不錯。”賈詡點點頭,然後他將與程昱的所見所聞,告知了陳群。

“竟有此事。”陳群神色凝重,對神秘人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長文,這件事你與仲德商議吧,我便先走了。”徹底的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之後,賈詡一溜煙的離去。

但陳群反而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懷疑這是賈詡放出來的假消息,畢竟這才符合賈詡“毒士”之名。

“罷了,待拿下荊州後,再來計較此事吧。”

陳群搖搖頭,去準備行軍之事了。

荊州。

哀聲陣陣。

劉表死了。

當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畢竟,劉表好歹也是“八俊之一”,更是一州刺史,天下諸侯之一。

劉表一死,必定讓天下局勢,變得更加波詭難測。

襄陽城中,無數民宅自動掛起了白布,以悼念劉表。

群民悅服,不外如是。

相比起劉備對名聲的經營,劉表卻已經用行動證明,何為“仁義”。

若劉表再年輕十幾歲,或許這天下就不一樣了。

荊州北門,劉備帶著趙雲,輕騎出城。

本來劉表死了,他應該留在城中悼念,而且此時蔡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殺他。

但怪就怪在劉表死前,想要讓他來接管荊州。

劉備心裏當然想啊。

就和他當年接任徐州牧一樣,三辭之後果斷接受了。

為何?

因為他在徐州有靡家,陳家的支持。

但荊州他卻是萬萬不敢接受。

如今的荊州,軍政都在蔡,蒯兩家的手中把持,他就算接受了荊州,但坐得穩嗎?

蔡瑁豈會心甘情願的看著他成為荊州刺史?

明白這一點的劉備,當時便直接拒絕了。

可拒絕了也沒用。

清楚蔡瑁性格的劉備,知道經此一事,他必定會遭到猜忌,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劉備根本不敢再繼續留在城中,等劉表咽氣後就喚來趙雲,趁亂出了城。

連給劉表發喪都沒去。

走在返回宛城的路上,劉備唉聲歎氣。

多好的機會啊,若能得到荊州,他便有了爭奪天下的資本。

同時離軍師所說的三分天下更近了一步。

可惜……可惜啊。

很快,宛城城到了。

劉備將心中苦悶與諸葛亮一說,諸葛亮一聽,搖著羽扇道:“主公啊,此乃劉表的笑裏藏刀之計。”

劉備一愣,頓時坐直了身體,疑惑的看著諸葛亮:“軍師,此話何解?”

“事關荊州大事,劉表早不提,晚不提,卻在將死之際,文臣武將麵前,當眾來詢問主公,看似是想將荊州交於主公,實則是暗藏禍心,趕主公出荊州。”諸葛亮解釋道。

“這……不可能吧。”

劉備整個人都懵了,說道,“我與景升兄相交多年,他怎會如此待我?”

“主公啊,你可還記得與劉表談論繼承人一事?”諸葛亮問道。

“自是記得,我當時建議景升兄不可廢長立幼,不能壞了祖訓規矩。”劉備點點頭,但還是滿臉疑惑,“軍師為何忽然有此一問?”

諸葛亮笑了笑,輕搖羽扇,眼中露出智慧的光芒,“這就是說,主公是建議劉表讓劉琦來繼承荊州了,但主公要明白,如今的荊州由蔡氏把持,蔡夫人之子劉琮,是蔡氏一族選定的繼承人選。”

“這一點,劉表必然是清楚的,他死後,荊州就不再姓劉,而是姓蔡。”

劉備皺起了眉頭。

他也不是愚昧之人,此時聽諸葛亮提起,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測。

隻不過,他心中不願意相信罷了。

諸葛亮在一旁見劉備神色,歎了口氣道:“其實劉表與主公都想立劉琦為繼承人,隻不過這件事,劉表卻做不了主。”

“既然他自知死後荊州一定會落入劉琮的手中,所以就要提前消除掉所有的隱患,而支持劉琦的主公,自然也就在劉表的算計之中了。”

“劉表想要的,是一個安穩的荊州,而不是一個因為繼承權而內亂不斷的荊州。”

“其實,劉表如此做,恐怕也是無奈之舉吧。”

諸葛亮也不得不感慨,劉表確實是一方豪傑。

隻不過因為年歲已高,銳氣盡失罷了。

“軍師的意思,我明白了。”劉備黯然的點點頭。

他還以為劉表是真想把荊州交給他,沒想到隻是臨死前的一次算計。

隻不過是借此,讓他離開荊州,而不用動用手段,將他趕出荊州。

這樣做,既讓全天下人看到了他劉景升的豪闊胸襟,更避免了兩人之間同室操戈,還能讓荊州平穩過度,不會陷入內亂。

一舉三得。

“景升兄,原來一直是我小視你了。”劉備心中苦啊。

誰能想到,垂死之際的劉表,竟然還有如此智慧?

紮心,太紮心了。

說到底,劉表還是怕他死後,劉備會趁機在荊州搞事情,劉皇叔的名望登高一呼,支持者眾多,到時候劉琦再返回襄陽,名正言順的繼承荊州。

但蔡氏會服氣嗎?

到時候不僅會內亂,說不定內亂之後,荊州就真的落入了劉備之手。

不得不說,劉表不愧是當初一騎入荊州的豪傑,這般膽謀,世所罕見。

沉默片刻後,諸葛亮打破了沉默。

“主公,荊州需圖圖徐之,急不得。”

劉備笑道:“我省得,對了軍師,這段時間許昌可有異動?”

“亮已經得知,曹操命夏侯惇率十萬兵馬前來進攻宛城,我們需早就準備了。”諸葛亮說道。

“十萬!”劉備豁然站了起來。

十萬大軍,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劉備了。

要知道如今的宛城,雖然經過諸葛亮的招兵買馬,如今也就兩萬多人罷了。

震撼之後,劉備一看諸葛亮鎮定自若的神色,當即便過去抓住了諸葛亮的大手,問道:“看軍師如此,可是已經有了防備之法?”

諸葛亮笑著點點頭:“亮有一計……可敗夏侯惇!”

“來,軍師,與我坐下再說。”劉備拉著諸葛亮的大手坐下,這才一臉渴求的看著諸葛亮。

“主公,夏侯惇進軍,隻有兩條路,第一條,經樊城而攻宛城,這一條路無須我們考慮,因為這些時間來,臣已在沿路上填埋泥沙,灌以汙水,布置陷阱,這路上幾乎全是淤泥和隱藏陷阱,曹軍若來,必深陷其中,我軍亂箭射退即可,即便曹軍強行填埋,也可阻擋十餘日。”

“而且夏侯惇此人性情剛烈,急於求成,又被曹操委任為先鋒統帥,心中定然想著盡快建功,所以我料定夏侯惇會選擇第二條路,繞道博望坡。”

諸葛亮胸有成竹道。

好像夏侯惇已經到了博望坡一般。

“那軍師,接下來又該如何?”劉備忍不住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