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大半天,百裏燁真就哪兒都沒去,一直陪著黎童坐在院子裏。

百裏燁將大半的耐心都用在了黎童身上,此時此刻的他絲毫不覺得氣氛尷尬,反正局促不安的又不是他。

他好整以暇,靜靜微笑著,看著坐在對麵的黎童向凳子上有針似的動來動去,焦躁難耐。

“夫人累嗎?”

“不累。”黎童有些煩躁,連帶著脫口而出的話都帶著些許不耐煩。

她想著,百裏燁怎麼還不走,他不走,她怎麼實施她的計劃?

“那夫人渴嗎?”

“不渴。”

“那麼,夫人餓嗎?”

黎童瞅了他一眼,簡直像在沒話找話說,連聊天都不會,白娶那麼多媳婦兒了。

百裏燁察顏觀色的本事很強,黎童隻輕飄飄的一眼,他就從中讀出了嫌棄,不由得心中鬱悶,憑什麼嫌棄他,他沒覺得自己有說錯話啊!

不過,他倒是沒生氣,仍舊好脾氣地笑著。

“咱們找點兒事做?”天兒熱,黎童將袖子卷了起來,露出兩條雪白的胳膊,此時搭在石桌上,白得差點晃了百裏燁的眼。

“夫人想做些什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百裏燁原本不到眼底的笑意,此時竟染了些許。

黎童托著下巴,想了想:“要不然……你給我講講軍中的故事唄?”

百裏燁一愣,隨後搖了搖頭:“軍中故事大多枯燥乏味,夫人為何想聽呢?”

“不啊,我覺得很有意思。”

“有意思?”

黎童重重一點頭,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保邊疆殺敵寇,拋頭顱灑熱血,年輕的士兵背井離鄉衝鋒在前,未及弱冠的少年將軍持刀勒馬,縱意沙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多帶勁啊!怎麼會枯燥乏味呢?”

望著黎童眼裏近乎發光的神情,百裏燁眉心微蹙,內心複雜,喃喃著:“少年將軍……”

他那時候跟著大哥出征,也的確是黎童所說的年紀。

百裏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輕笑了一聲,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了句:“那的確是一段既快樂又痛苦的時光。”

快樂的是,那時候大哥還活著。

痛苦的是,現在他還活著。

“好,我就給夫人講講。”百裏燁難得真心地耐下性子,黎童連連點頭,又招手讓羽簾端了些零嘴水果,聽故事嘛,怎麼能缺佐料呢?

那段時光於百裏燁而言,仿若昨日。

邊疆苦寒,可將士們各個不當回事,入了軍營,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要麼披甲而歸,要麼馬革裹屍。

每個人都很惜命,每個人又都很不要命。

當年青岐被連破五城,第六關赤都也搖搖欲墜,索性赤都易守難攻,西麟連攻七日不下,疲憊不堪,百裏燁原本接旨守赤都,枯坐一夜之後,決定帶兵夜襲,他不喜歡被動挨打。

為守國門,除卻翊城的守城兵士,所有能打的兒郎全都跟著百裏燁來了赤都,足五萬兵馬。

而百裏燁夜襲之時,帶走了三萬。

赤都堪矣。

“破釜沉舟。”黎童聽得津津有味,喃喃道。

百裏燁苦笑一聲:“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的計劃之中,赤都能扛住半月,而皇兄帶兵三萬,也應當能抵擋半月,足夠我繞道,攻入西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