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不知怎麼的,嗓音有些沙啞。
黎童微微蹙眉,尋思著反正也聽不出什麼來了,夜這麼深,還是睡一覺再說。
遂,二人返回。
在外麵待的時間長了,一回到屋裏才發現是真暖和,麻溜兒爬進被窩裏,黎童又沒了睡意,托著腦袋,對坐在床邊脫鞋的百裏燁說道:“聽方才慧安話裏的意思是想走。”
“我們可以從慧安下手,予以好處。”百裏燁躺進被子裏,也側過身去看著黎童。
這是目前較為直接的辦法。
但也得確認慧安是否真心想要離開此地,倘若剛才的那一幕隻是她們裝出來騙百裏燁和黎童的,那就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得鑽這個套子。
“無論如何,咱們明日先試探試探。”
“好。”
一夜過去,黎童起了個大早,推開\/房門,一陣清涼的風拂麵而來,羽簾正好從廚房過來,端著簡單的早飯。
百裏燁正穿好衣服,坐在桌邊等著動筷。
離下月初五還有段時日,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賴在這裏,探聽清楚。
用過早飯以後,黎童借口想要逛一逛寒夜寺,而喊了慧安作陪,百裏燁不願意去,獨自一人逛了起來。
一路上,慧安盡職盡責,講解到位,隻是偶爾落在黎童身上的視線中,帶著些許猶豫。
黎童假意不知,麵對慧安的解說,隻是偶爾點點頭,再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直到走到一處無人的院子,慧安才忍耐不住。
“夫人,慧安有些話想與夫人單獨說說。”
見她如此,黎童揮揮手,讓羽簾去院外守著。
“有什麼便說吧。”
下了一整夜的雨,院子裏落葉遍地,擺放在露天下的石凳已是不能坐,兩人隻能站著談話。
慧安衝著黎童福了福身,眼眶瞬間紅了起來,這若不是演技非凡,那就是委屈到底了。
“還請夫人帶慧安離開寒夜寺。”
她的聲音很輕,夾雜著努力壓抑住的悲痛,盡管如此,話盡之處仍舊微微顫著抖。
黎童裝作不知,鎖眉思索了片刻:“慧安小師父若要走,求我做什麼?不應該去求住持嗎?我看住持待小師父不錯,你若是想走,住持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不是的。”慧安急於反駁,聲音稍響了些,嚇得她趕忙看向四周,見沒異常,才放下心來,忍不住伸手拽住了黎童的袖子。
黎童低下頭,看見那青蔥般的食指也在微微發抖。
她很害怕。
“夫人,夫人,您大慈大悲,隻要您跟住持買下我,住持就會放我走的。”
“買下你?”黎童有些不敢相信,輕笑了一聲:“我若不是知道這裏是座庵堂,差點以為這裏是座青樓呢!”
慧安臉色陡然慘白一片,淚水猝不及防地從眼眶裏湧出來,她捏著袖子狠命擦了擦:“夫人,求您了!”
黎童這才嚴肅了神色,伸手扶住她:“見你如此,恐怕事情不簡單,你且與我細細道來,切莫欺瞞於我。我與夫君隻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並不想卷入什麼紛爭。”
慧安連連點頭:“慧安明白的,不會給夫人造成麻煩,隻要您帶我下了山,慧安會自行離去,從此山高水遠,他們找不到我。”
按照慧安所言,寒夜寺的確就如同百裏燁最先猜測的那樣,這裏的女尼有些是山下青樓裏的,也有些是各地被拐來的良家女子。
慧安便是其中一個。
昨夜裏的另一位姑娘,在庵內的法號為慧心,比慧安早擄來幾年,她當初的時候,也像慧安這般抓著過路人不放,請求對方帶她離開。
可最後得來的卻是背叛和欺騙。
對方不僅沒帶她走,反而騙了她的身子,甚至往秦九吟那裏告了一狀,使得慧心當天被毒打一頓丟入了柴房,險些喪命。
黎童越聽越心驚,不僅僅是因為秦九吟把這裏當成了供人淫樂的地方,更是不把人當人看,而寒夜寺裏好些女子甚至對同類下手殘忍。
每個人都有私心。
有人曾像慧心那樣掙紮過,最後重新跌入泥潭,再也爬不起來,也有人像慧安這般仍舊執著於求助他人,願意相信他人的善心,而更有人為了離開,在每月初五那天施展渾身解數,隻為了吸引某位貴人帶她離開。
“我明白了。”黎童看向慧安,滿是心疼和憐憫。
她本想摸摸慧安的頭,抬手的瞬間卻想起她如今表麵上的身份是一名女尼,那一頭青絲早就被剃了個幹幹淨淨,心中又是一痛,手落在了那瘦弱的肩上。
於女子而言,長發有多重要,大概隻有同為女子才知道。
換個立場考慮,若是有人剪了自己的頭發,黎童大概是會跟他拚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