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漢服從地舉起手來,這時,一位“老大”模樣矮個男人在一群匪徒的擁簇下來到甲板上。葉漢一眼認出對方,失聲叫道:“阿牛,怎麼是你?”
“老大”一愣,很快也認出葉漢,走過來當胸擂了葉漢一拳:“漢哥,怎麼是你?”
葉漢一場虛驚過去,拉著陳子牛的手急道:“阿牛,快,快去安慰我的客人?”
“客人?什麼客人?”
“這是我的賭船。”葉漢飛快地說道,“今天才開張,驚了客人以後沒有生意的!有很多要說的話等會慢慢聊!”
陳子牛明白過來,命令手下道:“這船是我兄弟的,大家不許亂來,放規矩些!”說完隨葉漢走下艙去。
驚慌失措的賭客見葉漢領著一位老年“海盜”進來,一下子變得噤若寒蟬,不知道等著他們的命運將是怎樣。
陳子牛扶扶眼鏡,雙手抱拳左右作揖:“各位弟兄繼續玩,繼續玩,我是葉先生的朋友,聞得他今天開業,特來祝賀,剛才那一聲炮響,是我放的禮炮。對不起,事前沒有商量,各位受驚了!”
數百名賭客這才鬆了口氣,回到賭台前準備繼續賭錢。
“阿牛,你的弟兄要不要進來看看?”葉漢問道。
“不必了。”陳子牛擺手,“別叫他們嚇著了你的客人,找個地方,哥倆好好敘敘。”
葉漢將陳子牛領至貴賓室,服務生便呈上香茶、點心。陳子牛左右瞧,歎了口氣:“漢哥,你不是在葡京做事麼,怎麼想起到公海上開賭?”
葉漢搖頭,一言難盡。遂將事情經過說了個大概。
葉漢把一杯香茶端到陳子牛手裏:“阿牛,你一向不是在陸上‘做世界’麼,怎麼想起到海上來?”
陳子牛長歎一氣,突然問葉漢:“漢哥知不知道‘大圈幫’?”
“知道。這些人是從大陸過來的,絕大多數是‘紅衛兵’,香港的報紙、電視經常報道他們作案的新聞,是一夥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可是,他們的大本營在香港呀。”
陳子牛神色憂鬱地說:“最近他們過澳門來了。”
葉漢總算明白陳子牛為什麼來海上“做世界”。沉默一會後,關心地問道:“梁國天、譚通他們現在還好吧?”
不問則已,一問起這兩個人,陳子牛的雙頰便滾下眼淚,然後竟“嗚嗚”地哭起來……
葉漢靠攏,輕輕地拍著陳子牛的背,一邊安慰,一邊請他說出梁國天和譚通的事。
陳子牛說,梁國天兩年前已經患病死了,一副重擔就落在他和譚通的肩上。澳門是個蛇龍混雜的地方,不足20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就有來自香港的“十四K黨”、“安樂”、“新義安”、“和群”及澳門本地幫等十數個幫派。在警力方麵,也有3000多人的保安部隊。陳子牛、譚通為了弟兄們的生存,在這塊危機四伏的土地上苦苦拚殺,好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地盤。不想,最近從香港過來一群不要命的暴徒——也就是“大圈幫”成員。他們擁有強大的火力及殘忍毒辣的手段,過來後,第一個目標就是搶陳子牛的地盤,於是兩幫不斷火拚。“大圈幫”成員年輕,身手敏捷,大部分還當過兵,槍法極準,幾番較量下來,陳子牛慘敗,譚通也在戰鬥中死於非命。為了保存實力,不得不讓出地盤,在海上搶了幾條快船,幹起了“海盜”營生。
葉漢一聽說譚通也死了,不覺淚下……人生如賭,輸輸贏贏,朋友是對手,對手就是朋友,在葉漢的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對手和朋友就是譚通。
“譚先生他死得很慘。”陳子牛抹去眼淚說,“他年紀大了,行動不便,本來不應該直接參加戰鬥。但他定要守在陣地上,與大圈幫戰鬥。那一次對方的火力十分強大,還用了手榴彈,眼見頂不住了,隻好撤退,但他不肯走,要掩護大家,結果身中數彈負了重傷,幾天後死在私人醫院裏。”
葉漢不無遺憾道:“為什麼不去大醫院?或許他還有救。”
陳子牛搖頭:“幹我們這一行的負了傷誰敢去大醫院?而且是槍傷,豈不是自投羅網?譚先生臨死前還說到你,沒能見上一麵。”
“為什麼不通知我?”
“你是社會上有名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怕影響你。”
“你太多慮了,在港澳兩地,哪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後麵沒有黑道背景?”
“譚通佩服你,說在華人界,你對澳門的貢獻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如果要評選‘賭王’,你的地位誰也無法替代。”
“過獎了,其實我隻能算一個合格的賭徒。”
“最後,他還特別叮囑,要我轉告你:見好就收。”
“謝謝他的提醒,我已經記住了。”
夜已深,“東方公主”號披星戴月,漂搖在浩淼無邊的大海上。一排排彩燈閃爍在船的四周,與星月相互輝映。此時萬籟俱寂,而整條賭船卻像一座輝煌的宮殿,承載著數百名忘卻時間的賭客乘風破浪。
陳子牛推開一頁玻璃,讓涼爽的海風注入到貴賓室內,望著自己的快艇相隨在不遠處,不無感慨道:“漢哥,今天是你開張的大喜日子,按理,我也該前來祝賀,想不到這麼巧,剛好我們相逢了。人生真有意思,也許這正是天意吧。日後你放心開船好了,有我在,其他海盜不敢為難你的。另外賀明高那裏,我會替你出氣的。”。
“謝謝,不過,賀明高你不必為難他。”
“為什麼?”
“我畢生都在追求一種公正的賭法,不用一切非正當手段。我要憑自己的能力與賀明高賭,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陳子牛:“這輩子我算沒認錯你,做人就是要這樣。好吧,祝你好運,你一定能贏的。我就要告辭了,你也該回轉。”陳子牛說完便起身。
葉漢也不強留,亦起身相送,拉著陳子牛的手:“最後有兩件事相求,第一件事,找個合適的時間,領我去譚通的墓地看看;第二件事,今後這公海上將會出現更多的賭船,希望你一視同仁,不要為難他們,賭船出現得越多,‘葡京’的生意越少,惟有如此,才可以給賀明高以大打擊!”
陳子牛點了點頭,在葉漢肩胛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漢哥保重。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什麼時候你認為出夠了氣,準備上岸,我隨時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領你去給譚先生上香!”
話分兩頭,何賢在香港皇後碼頭的“東方公主”號上碰了葉漢的釘子,隻好回澳門如實向賀明高轉告。
賀明高和鄭裕彤、鄢之利商量對策。
鄭裕彤說:“賀先生當初應該下狠心買下傑克·拉萊的舊船。”。
賀明高苦笑:“當初我隻想到要殺價,誰想到會是這樣,這叫防不勝防。葉漢既然有這打算,他總會搞到船的,不過,還好,公海上最近海盜猖狂,最終他還是要上岸的。我們馬上派手下與他們聯係,一定要盡快撲滅由葉漢點起的公海賭錢之火,否則一旦燃燒起來,還會有更多的人下海。姐夫,這事就交給你算了。”
鄢之利連連搖頭:“沒用的,如果是‘廣州幫’,他們的老大陳子牛在上海與葉漢就有交往,不會聽我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