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廳提供“視覺刺激”,桑拿浴室則是“全套服務”,一律由性技巧高超的泰國女郎接待。在餐廳邊上設有電影廳,隨時放映“四級片”,門是打開的,從旁邊經過,各種動作的性交畫麵就呈現在眼前。
公海開賭有了甜頭,接著,“海豚星”號和“日本之夢”號也跟著下海。一時間,賭船齊出,公海上風起雲湧。一方麵,賭船與賭船之間搏殺得難分難解,昏天暗地;更有,海上賭船以其巨大的吸引力,卷走了澳門賭場的大批賭客。
1989年冬,眼見賀明高焦頭爛額,疲於應付,葉漢卻感到一陣空前絕後的痛快淋漓。大輸之後的大贏,這種人生境界並非是常人所能獲得的,多年來積壓心頭的屈辱與憤懣一下子釋解了。他獲得了平衡。
一天,葉漢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公海上風大,酒醒時隻感到一陣頭痛腦熱的不適——他知自己病了。
“東方公主”號上備有醫生,經吃藥打針後,雖有好轉,但頭腦仍是昏昏沉沉,睡在床上噩夢不斷,天地間飛舞的盡是骰子、輪盤、撲克牌和籌碼……這些東西總是劈頭蓋臉向他襲來,令他無法招架……
醫生說,葉漢年老體弱,不適宜於船上生活,建議上岸去醫院休養。
狗仔陪葉漢上岸,在大醫院看了醫生,診斷是冷熱不調引起的風寒,若是年紀輕,吃藥打針也就好了,但畢竟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人,需要慢慢診治療養。
葉漢回到澳門的氹仔島別墅,由私人醫生和狗仔治療照料,一個多月過去,病情仍無起色,總是頭重腳輕,四肢乏力。
一天,他感到好像自己仍是坐在客廳那張法國宮廷式沙發椅上,心情十分煩悶。身邊沒有一個人,醫生和狗仔也不知到哪裏去了,突然,大廳那道翠玉六折屏風一陣掀動,翩然走進一個人來。葉漢失聲叫道:“瓊枝?”
瓊枝笑而不答,神態一如當初那般嫵媚動人,全身閃爍著珠光寶氣。
葉漢大悅,病情頓消,起身扶瓊枝,從腳底湧起一股少有的激情。葉漢喃喃道:“我說得的是什麼怪病,原來是想你,你來了,我的病也好了。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瓊枝的身上仿佛有一股迷人的氣息,葉漢咽了咽口水,摟著她去了房間,然後寬衣上床,好不銷魂……正在此刻,門“哐當”一聲打開,傅老榕、盧九、霍芝庭、高可寧、梁培、梁國天,還有譚通一起出現在眼前……葉漢大吃一驚,放開瓊枝翻身起來……
“漢哥,你怎麼啦!”
葉漢睜開眼睛,見醫生和狗仔站在身前,方知是南柯一夢,揮手讓醫生走開,拉著狗仔的手說:“治國,我這病乃是怪病,醫不好的,剛才我夢見和瓊枝在一起……”
狗仔驚道:“瓊枝?瓊枝已經死了,漢哥,你怎麼夢見她了?”
葉漢亦驚:“她死了?”
狗仔道:“前兩天死的。簡坤前天從泰國打來電話,報告瓊枝的死訊,我見你身體不好,才沒有告訴你。”
葉漢不覺淚下,狗仔追問道:“漢哥,你怎麼夢見她了,可不可告訴我?我幫你查查《周公解夢》,看看是何兆頭。”
葉漢把所夢之事述了一遍,搖頭道:“夢見的都是死人,不會是好兆頭。狗仔,現在是什麼時辰?”
狗仔看了牆上的掛鍾,答道:“午夜十二點。”
葉漢點頭:“明天一早,你幫我把陳子牛和傑克先生叫來,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
狗仔點點頭:“漢哥好好睡罷,我明天一定叫他們來。”
“另外你還幫我備些冥紙、香燭和時令貢品……”葉漢未說完,打一個嗬欠,幻覺中,“當啷”簾動,瓊枝又翩然而至……
尾聲次日上午,狗仔領陳子牛、傑克·拉萊來到氹仔島葉漢別墅。此時,身裹棗紅晨褸的葉漢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多時。
見禮後各自落座,傭人奉上茶,葉漢待傭人離去才開口道:
“今天找二位來,主要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想把‘東方公主’號歸還給傑克先生。”
三人麵麵相覷。
葉漢望著傑克:“船還給你,你可以繼續跑航運,也可以在公海開賭,公海開賭是大有錢可賺的,不必有什麼顧慮。”
狗仔反應過來,急道:“船還給他,那我們幹什麼?”
葉漢不悅地看了狗仔一眼:“你呀,一輩子碌碌無為,年輕時依賴我,中年時依賴伯多,老來又回到我身邊!放心,有我在,餓不死你!”
狗仔搔著頭:“小時爹媽給我看‘八字’,算命先生說,我一生有貴人相助,真是命中注定嘛。”
葉漢把眼投向陳子牛、傑克,歎道:“這輩子我一直坐在賭台上與人賭博,像演戲給人家看。這些天我突然有了隱退的念頭,譚通先生說得好,‘見好就收’,現在我的對手與很多人搏,此時退出來做觀眾正是時候。”
傑克扶扶眼鏡:“公海開賭船,好是好,可我不懂。”
“這不成問題。”葉漢說,“我賭船上的原班人馬都歸你。他們跟了我大半輩子,都是一些忠實、敬業的好人,不會辜負你的。至於船價方麵,我可以讓步。”傑克想了想,最終答應下來。
葉漢轉對陳子牛:“第二件事你早許諾的,我想趁這機會去給譚通上香,請你帶我去他的墓地。”
陳子牛:“這個問題不大,隻是漢哥的身體……?”
葉漢搖頭:“沒問題。我這人一生信鬼神,我這病正是鬼神纏身,替他上了香,興許也就好了。”
陳子牛抬起頭:“什麼時候?”
“就今天,”葉漢補充道,“祭品我已經準備好了。”
傑克·拉萊見狀,起身告辭。
送走傑克,葉漢令狗仔將備好的祭品裝上自己的勞斯萊斯,由陳子牛駕車,開往澳門公墓……
從公墓回來,葉漢的病好了大半,一生的對手和朋友不再出現夢中,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師傅譚直。譚直告訴葉漢,他有秘方相傳,每當葉漢追問,師傅立即翩然遠去,醒來時,一身大汗淋漓。
1990年,葉漢率親隨從澳門回故鄉江門,滄海桑田,昔日的小鎮成了群樓林立的現代化城市。在這塊曾經生他養他的土地上,葉漢尋找那座師傅殉難的廟宇,這種舉動當然是徒勞無功的。向當地老人打聽,才知道那座山岡早夷為平地,聳立在上麵的,是一幢星級酒店。
在家鄉的日子,葉漢就入住這家酒店的頂層,設香案祭供師傅。
一天深夜,譚直進入葉漢的夢鄉,神態安詳,有仙家之風骨。
葉漢跪拜問道:“師傅告訴弟子有‘秘方’相傳,現在可否相告?”
譚直笑而不答,從袖中示出一絹,上書有四句詩,前兩句是當年諸葛孔明在臥龍崗所吟。葉漢頓悟,遂牢記於懷,心胸豁然開朗,久病大康,醒來東方已曉,伸手蹬腳而吟: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博彩緣偶遇,傳世不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