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成了三個國家消滅的對象,腦袋比過去更值錢了。”王亞樵從容不迫衝他微笑,“我已經作好打算,馬上離開香港北上延安。李主席,我這是特意來向你告別的。”
李濟深明白,以勃郎的精明,一定會派出警力對港口車站加強了控製,戴笠的特務也勢必趕到了那些地方,沒準還加上了日本特高課。在這樣嚴密的羅網之下,王亞樵想要順利平安離開,簡直比登天還要難。此時此地,自己必須挺身而出保證他們安全離開。略一沉吟,果斷地說:
“九光,當務之急是平安離開香港。實不相瞞,自來到香港之後,我就作了一些隨時離開的準備,購置了一艘私人汽艇。此時他們必定嚴密控製了碼頭車站,你們不如坐我的汽車從大門出去,再用汽艇迅速離開香港前往廣州,然後經佛山到梧州。我老家李家圩子的老宅一直空著,那裏是桂係的地盤,我和李宗仁私交甚深,應該比別的地方安全。你們不妨在那裏暫住一段時間,過了風頭再作打算。九光以為如何?”
王亞樵大喜過望,連忙說:“任公仗義援手,亞樵感激不盡!隻是,立奎夫婦尚未到達,還需等他們來了,才能一起離開。”
“九光,事態緊急,時間刻不容緩哪!”李濟深當機立斷,吩咐兩個心腹帶路,“如果立奎夫婦來了,我自有安排,你放心好了。”
王亞樵不願連累李濟深,隻得按照吩咐,命隨行門徒坐上汽車,向他抱拳告別:“任公哪,大恩不言謝,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亞樵隻要一息尚存,必當有報!”
“九光保重!你們離開後,我會很快過來會合。”李濟深覺得心底仿佛被掏空了,向他揮手告別。目送他們消失在街道盡頭,一種悵然若失的蒼涼籠上心頭。管家很會來事,不待吩咐,便將大門關上,陪著他走進書房,一聲不響給他泡上一杯西湖龍井。
剛剛端起茶杯,隻聽得幾聲喇叭,一看是勃郎處長帶著警察來了。李濟深暗暗慶幸王亞樵他們離開了,馬上吩咐管家打開大門。勃郎縱身跳下,急忙問他:“李先生,王亞樵來過這裏嗎?”
“沒有哇!”李濟深模仿英國人的動作聳聳肩膀,“總督大人給我來過電話了,如果王亞樵來了,我早就向你勃郎處長報告啦!”
勃郎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李濟深,微笑著說:“李先生,我雖然是英國人,也知道貴國人崇尚江湖義氣,甚至還會為了義氣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我知道,你在福建的時候,王亞樵曾經幫助過你,現在他遇到了危險,李先生真能站在我們的立場?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應該不會和我開玩笑吧?”
“勃郎處長如果不相信我的真誠,就請吧!”李濟深知道他懷疑自己,伸手作出邀請的姿勢,“如果王亞樵藏在我這裏,我願意接受貴國的懲罰。”
勃郎一揮手,手下警察分頭搜查半晌,陸續前來報告沒有發現。他這才打消了懷疑,笑著說:“對不起,我執行公務,打攪李先生了。我們雖然沒有抓到王亞樵,可是中國特工抓到了一個叫餘立奎的,據說是王亞樵的門徒,李先生認識嗎?”
李濟深心裏一震,忙說不認識。看著勃郎處長一行登車而去,他想起王亞樵的囑咐,往光明裏走去。
此時的餘婉君收拾好了一應物品,在房裏焦急地等待。聽到幾聲敲門,她以為是立奎回來了,奔過去打開一看,才發現是李濟深,忙說:“李主席,是你呀,快進屋坐。你見到九哥和立奎嗎?”
“我是來給你送信的。”李濟深久經風霜,早就想好了說辭,“九光讓我轉告你,情況緊急,他們到梧州暫避去了,等安頓下來再過來接你。”
餘婉君十分失望,毫不掩飾內心的哀怨:“九哥說走就走,立奎怎麼也扔下我不管?”
“婉君,事急從權,你還得多多體諒才好。”李濟深顯出推心置腹的神情,“戴笠到香港來了,英國人也變了卦,九光他們多待一分鍾,就多一份危險,來不及通知你了,特意讓我向你致歉。”
餘婉君原本生性灑脫,內心還想到多年來羨慕香港的繁華,正好趁此機會開開眼界,便說:“反正我也習慣了,就等他來接我好啦。”
李濟深宦海沉浮目光老辣,當然猜透了她的心思,平靜地說:“九光說戴笠已經察覺了這個地方,把你托付給我,我已經替你找好了新的住所。你今天就搬過去,如果有什麼困難,盡管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