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是人的大義，人族滅亡，文明斷絕，大義又該在哪裏？對占據大陸的異族來講，那不過是牲畜被屠宰前的嘶鳴而已。”
王哲臉上瞬間毫無血色。她本就皮膚有些蒼白，這時看起來便如冰雕一般，感覺輕輕一碰便會碎裂。
武定侯不去看她：“所以，在出現這種可能的時候，如何讓人類作為一個種族延續下去，恐怕比一國一朝的存亡，甚至所謂的大義忠誠，都更重要。這時候主張投降，也許算得上是一種忍辱負重的大義。”
江成心中凜然。帝國政風開放，極少以文字言論入罪，但作為一個朝廷重臣兼國之外戚，說出這種話絕對算的上是膽大包天。看看王清河和王哲兄妹，雖然一個淡然一個絕望，但都沒有對父親的言辭之大膽偏激感到意外。看來，出現王清河這種逆子，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武定侯繼續道：“哲兒，你性子過於剛硬，和你說這些，也是希望你能明白，許多事情並非隻有一條路可走，也並非隻有一種可能，凡事要多想想。這一點上，你哥哥做的最好，可惜……”說著，又看了王清河一眼，神情複雜。
聽父親提到王清河，王哲表情反倒平緩了下來，低頭道：“是，我會好好向哥哥學習。”
江成卻對這些形而上的調調不感興趣，更是不喜歡那些勾心鬥角，他隻關心誰是敵人。所以他不合時宜的插嘴道：“那麼……老人家，是哪一派想要暗中得到黑淵入口呢？”
武定侯歎氣道：“這是一個亂局。所有的勢力派別，都在互相試探，慢慢增加自己的影響，企圖把帝國這架戰車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稍微偏一下。黑淵入口便是這樣一個被暗中爭奪的棋子，所以，任何一派都有可能是幕後黑手。
“主戰派，想要效仿我那位好友去刺殺黑淵政要，或者要說服大帝起兵出征，這黑淵入口都是誌在必得。主和派需要與對方溝通協調，甚至是以通商通婚先行，所以他們不但要掌握黑淵入口，還希望能夠善用它。
“投降派自不必說，黑淵入口是他們的退路，也是他們的進身之階。至於隔絕派，他們要的是確保它黑淵入口不被別人掌握，如果實在得不到，則不惜把它毀去。所以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縱火燒掉小樓的是隔絕派，而打壓楓葉班甚至暗殺你們的，恐怕另有其人。”
江成點點頭。雖然還沒有確切的目標，至少有了一些線索。
武定侯道：“至於各派具體是哪些人，沒有人說得清楚。黑淵畢竟還算遙遠，所以各派也都隻是傾向，遠遠沒有到成群結社的程度。何況官場的慣例，這些人從來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遠不會黑白分明。”
江成隻覺得頭皮發麻，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複雜，想到自己冒冒失失跑過來找人打架，不禁搖頭苦笑。
武定侯卻道：“江小公子，清河和哲兒都算是涉事之人，有必要把詳情了解清楚。今天之所以詳細講給你聽，是因為之前你替楓葉班出頭，那天晚上大陣……”說著，武定侯有些遲疑，但終於沒有細說。“那晚的混亂你又參與其中，恐怕在很多人眼裏，你與這件事不無關係。他們想象中的黑淵入口雖然已經被毀，但絕不會就此放鬆。你以後要多加小心。”
江成一個頭兩個大，之前他便已經隱隱覺得，自己牽涉進了不得了的事情，隻是沒想到這是個巨大無比的馬蜂窩。但轉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經決定入世，這些事情恐怕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還不如正麵應對，少些被動。當下誠心問道：“老人家，請問我該留意哪些人？”
武定侯看著江成，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道：“所有不知底細的人，都需要提防，包括太學之中也有不少人對黑淵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楓葉班內部恐怕也已經被某些勢力滲透。今晚你不是唯一夜探我侯府的人，楓葉班還有一個人潛進來被護衛抓住，恐怕和這件事有關。”
江成一愣。楓葉班他常來常往，裏麵的人大多認識，居然會有臥底！不禁問道：“是誰？”
武定侯微笑道：“還沒來得及審問，就來了第二個梁上君子。”
江成臉上一紅。
“隻知道是個貌美的小姑娘，體術極為厲害，有南方巫族的影子。”
江成暈了。貌美，體術，巫族。除了梔子，還能有誰？
梔子消失幾天，怎麼突然跑到侯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