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在 水 中 央(1 / 3)

第二十一章:在水中央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娉婷佳人,在水中央……

秋風蕭瑟,寒意深濃,酒旗搖曳,投店宿棧。酈縣城邊的一座酒家,奚縣令慢悠悠喝著香茶,眼睛時不時往酒店外瞄上兩眼。

忽然,酒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塵土飛揚處,衙役魯兵策馬疾馳而至。把馬韁繩拋給小二哥後,魯兵徑直走到奚縣令身旁,微傾上身,嘀咕了幾句話。隨後,便若無其事向小二哥走去,討了一碗水喝。

奚縣令臉上微微泛紅,輕拍酒桌,向店外叫了聲:“羊二郎!”

一名衙役應聲而入,快步走過來問:“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奚縣令鼻孔輕輕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問:“羊二郎,你可知罪啊?”

“卑職有罪,卑職辦事,從來毛手毛腳,不知輕重……”羊二郎欠身抱拳道。

“廢話少說,本官問你,是不是你放走了關在牢房裏的宋老頭?”

“是……”羊二郎一邊說,一邊扭頭望向假裝喝水的衙役魯兵,卻正好四目相對,各自心中了了。

“別望了,佟縣尉非是要為難你,反而是你,非但不聽佟縣尉的號令,還時常與本官對著幹!那個宋老頭,前兩天在縣衙門口敲鑼打鼓,胡說八道,說本官魚肉百姓,胡作非為,讓本官顏麵掃地。本官交待佟縣尉把宋老頭這個刁民扔進大牢,關押五天,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你倒好,沒關兩天就自作主張放走了宋老頭。你說,本官該如何懲罰於你啊?”

“大人,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快說!”

“大人,你認為,佟縣尉烤羊肉,打秋風,會分一塊與大人吃否?”羊二郎眼睛望向衙役魯兵,卻用手指在嘴皮子上抹了抹。

“哦?魯兵,你快過來,你嘴邊的肥油是咋回事?哪裏來的烤羊肉味?”

“這個,這個……”衙役魯兵硬起頭皮走了過來,支支吾吾道,“佟縣尉說,打死也不能說……”

“好,本官不打死你,你放心說!”

“在淅水河邊的馮家村,佟縣尉花十文錢買了村民一隻羊,生火烤來吃,佟縣尉早就留了一隻肥羊腿,準備給太爺您今夜下酒……”

“好,好,罷了,此事,本官就不再追究了。”奚縣令微微點頭道。

“且慢,衙役大哥,俺給你一兩銀子,請你給俺送一百隻羊來……”十二少手捏碎銀,裝模作樣走過來道。

“豈有此理,你是什麼人?走,再不走,把你扔到大牢裏去!”衙役魯兵豎眉瞪眼,用力推開惹事生非的十二少。

“大人,你看,比陽縣令騎馬,還有馬車,不是馬車,是牛車,走過來了。”羊二郎指著酒店外道,奚縣令趕緊走出酒店,把比陽縣令給迎了進酒店。

“本官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勞駕奚縣令親自來迎接……”比陽縣曹縣令滿臉帶笑道,“正好在此客棧住一宿,明早再起程趕路。”

“本要親自去比陽縣走一遭,卻聽說曹縣令要途經本縣,西去上庸,故而不敢怠慢,在此等候曹大人。隻是,不知那事,如何了?”

“那事?什麼那事?”

“就是女大當嫁,男大當婚的事!”

“什麼女大當嫁,男大當婚?”

“就是我家小溪姑娘與曹大人公子的婚事。聽說,曹公子才華橫溢,甚得刺史大人賞識,前程無量,曹公子與我家小溪姑娘早日成親,你我結成親家,免去本官後顧之憂。故而來此,要與曹大人喝上兩杯酒,仔細商討此事……”

“這個,有個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何不當說?”

“我那個不成氣候的兒子,不知從哪裏道聽途說,說奚大人的掌上明珠傾國傾城,卻又善惡分明,矜持不苟,乃女中豪傑,巾幗英雄,貴府中的大小事務,從來說一不二。我兒素來膽小,卻自作主張,一不小心看上了刺史大人的女兒,數次被招入劉刺史府中……”

“啊,不必多說了,本官自討沒趣,就此告辭……”奚縣令暗自神傷,緩緩站了起來。

“哎,方才還說要與本官喝兩杯酒,難道說,本官犬兒將來做了刺史府的女婿,奚大人還要與我反目成仇不成?更何況,奚大人怎麼說也得略盡地主之宜,留個衙役在此客棧陪本官喝兩杯美酒吧?”

“好了,好了,本官明白了,本官公務纏身,恕不奉陪,羊二郎……”奚縣令一邊說,一邊心事重重向酒店門口走去。

次日清早,夜不成寐的奚縣令手托腮幫,枯坐在後堂裏。後堂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衙役魯兵心急如焚走了進來:“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昨夜,曹縣令藏在客棧牛車裏的三千兩白銀不翼而飛,被人偷走了……”

“啊,曹縣令的牛車裏居然藏了三千兩白銀?果真被人偷走了嗎?”奚縣令兩眼放光,脫口而出道。

“千真萬確,曹縣令涕淚俱下,如喪考妣,把醉倒在牛車裏的跟車侍從罵了個狗血淋頭……”

“後來又如何?”

“曹縣令讓卑職火速趕回衙門,請大人務必盡早抓拿盜賊,還與三千兩白銀……”

“唉,本官昨天好像是吩咐羊二郎留在客棧,讓你去把摘星樓酒店的一百兩欠賬給收回來……”

“大人曾說,卑職再不把摘星樓欠債討要回來,就扒了卑職的皮,卑職迫不得已,隻好叫羊二郎去摘星樓討債,咱留在客棧,陪曹縣令喝酒吃肉。”

“你……”奚縣令歎氣搖頭。

“大人,卑職回來了。”衙役羊二郎快步走進後堂。

“摘星樓的欠債收回來了嗎?”奚縣令開門見山問道。

“摘星樓掌櫃說,他與大人乃發小,刎頸之交,區區一百兩銀子,催三催四,越催越不必還……”

“豈有此理!”

“卑職見他無賴,便討來銅鑼,在摘星樓前亂敲一通,摘星樓掌櫃放狗追咱,咱繞著摘星樓一邊跑一邊敲銅鑼。結果,摘星樓的狗越吠越起勁,把左鄰右舍吵了個神憎鬼厭,怨聲載道。終於,今天拂曉,摘星樓掌櫃乖乖給咱送來了十兩白銀……”

“你跑了一個晚上,怎麼還有如此神氣?”奚縣令問。

“卑職爬上了牆,把幾塊肉骨頭吊在竹杆上,來回打轉,引來了百十隻惡犬徹夜狂吠不止,卑職手提竹杆,不敢有絲毫怠慢……”羊二郎道。

“大人,摘星樓欠銀百兩,羊二郎隻收回十兩銀子,九牛一毛……”衙役魯兵插嘴道。

“哼,羊二郎收回十兩銀子,你不會依瓢畫葫蘆,把剩下的九十兩銀子也給本官收回來啊?”奚縣令瞪了衙役魯兵一眼,繼續道,“你倆趕緊告知佟縣尉,去客棧把曹縣令丟失的三千兩銀子給找回來,切記,快刀斬亂麻,切莫聲張!”

“丟失銀兩的又不是大人,何必與他如此認真?”羊二郎不解道。

“本官緊張的不是曹大人,而是其背後的劉刺史,倘若曹劉一旦結為親家,本官將來隻怕有不少的好果子吃!廢話少說,你倆快去告知佟縣尉趕往客棧去。”奚縣令袍袖一甩,把羊二郎和魯兵趕出了後堂。

客棧裏,佟縣尉指使衙役奪走了霍去病和十二少藏有金銀的包裹,十二少怒不可遏,卻被霍去病一手按坐在客房的椅子上。

突然,客棧裏傳出來鬼哭狼嚎的可怕聲音,曹縣令和佟縣尉、魯兵魂飛魄散衝出房門,口中狂叫:“蛇,客房中有毒蛇……”

“奚大人到……”幾名衙役簇擁著奚縣令大搖大擺走進客棧裏。

“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佟縣尉迎上前來,哭喪著臉道,“方才,衙役在兩名住店客商身上搜出兩個裝滿金銀的包袱,正是曹縣令被盜的三千兩白銀,卻不料,卑職與魯兵陪曹縣令剛打開包袱清點包袱裏金銀的時候,窗外接二連三飛進來多條毒蛇,把咱三人嚇個屁滾尿流,倉皇出逃……”

“後來又咋樣了呢?”奚縣令陰陽怪氣問道。

“等曹縣令喝斥衙役衝入客房,兩個包袱裏的金銀,全變成了泥沙……”

“千錯萬錯,皆是羊二郎的錯,咱三番五次喝令羊二郎衝入客房,羊二郎畏首畏尾,死活不敢衝進客房,以至於包袱裏的金銀被賊人盜換……”

“委罪於人,貪生怕死,你,身為縣尉,衙役首領,不但沒有身先士卒,反倒惡人先告狀。滾!”奚縣令指著佟縣尉的鼻尖,破口痛罵。佟縣尉臉上如被火燒,趕緊退避到一旁去。

“哎喲,我說奚大人,昨日還攀親道故,唯唯諾諾,何故一大早過來,就換了另一副嘴臉?”曹縣令臉帶三分傲氣走前兩步道。

“哼,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今日,本官要一碗水端平,公事公辦……”

“一碗水端平,公事公辦?本官昨夜三千兩白銀被盜,今早,找回來的兩包袱金銀又被盜賊換成泥沙。奚大人口口聲聲說要一碗水端平,公事公辦,不知,這兩案,奚大人如何辦?”

“本官倒要問曹大人,那兩包袱裏果真裝的是金銀,不是泥沙?”奚縣令一本正經問道。

“千真萬確裝的是金銀,不是泥沙!”曹縣令斬釘截鐵道。

“曹大人昨夜被盜的是?”

“三千兩白銀!”

“沒有金子?”

“沒有……”

“這般說來,那兩個包袱裏的金子毋庸置疑不是曹大人的了。”

“啊,這……”曹縣令一時理屈詞窮,張口無言。

“大人,這位霍公子就是那兩個包袱的主人。”羊二郎把霍去病帶了過來。

“草民霍去病,是那兩個包袱的主人,包袱裏千真萬確裝的是泥沙,不是金銀。”霍去病恭恭敬敬拱手施禮道。

“你,你睜眼說瞎話,”曹縣令指著霍去病的鼻子,麵紅耳赤道,“所有衙役眼見為實,包袱裏裝的就是金銀,不是泥沙!”

“本官也很想知道,”奚縣令和顏悅色道,“霍公子的包袱裏,為何不裝金銀,偏要裝泥沙?”

“那是草民的兄弟十二少,背起包袱有沉甸甸的感覺,他喜歡。”霍去病微微一笑道。

“他喜歡?那他為何不背大石頭,偏要背泥沙?!”曹縣令怒不可遏,狠狠跺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