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禦龍先生
呼風喚雨萬民懼,翻江倒海鬼神驚。
隻手遮天難遮日,柳暗花明風兒輕。
烏傷縣,雙橋鎮,一棵落光葉子,光禿禿的大樹上,綁吊著一個人……
大樹下是一家簡陋的客棧,空空蕩蕩,了無生氣的木棚客棧……
一隻眼睛麵前放了一碗炒豆,一壺不香不辣,聊勝於無的糙酒。那隻眼睛時不時,望向窗外,望一望那個被吊在樹上,半死不活的人……
他是獨眼龍**亭長,一個可以在雙橋鎮說一不二,吃完喝完拍屁股就走,沒人敢惹的家夥……
一股冷風襲來,獨眼龍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小二哥快步走出店門,迎進來了四個人,小二哥一番招呼,很快就把酒肉給端了上來。
“唉,小二哥,你過來,過來!”十二少向小二哥猛招手。
“不知客官,有啥吩咐?”
“你家客棧的東陽酒,咋這般難喝?”
“客官,你這是說啥話?咱東陽黃酒可是古越貢酒……”
“廢話少說,把你店裏最好的酒,拿兩壇來,喝好了,雙倍付酒錢;喝不好,分文不給!”
“掌櫃的,貌似又來了四個白吃白喝……”小二哥扭頭向櫃台嚷道。
“誰,白吃白喝?”十二少“啪”的一下,把五兩白銀砸在了酒桌上。
“啪”的一聲響,獨眼龍亭長狠拍酒桌:“小二哥,你丫的,老子就白吃白喝,怎麼樣啦?犯得著這麼大聲叫喊,鬧得世上的人全都知道嗎?!”
眾人的眼睛望向獨眼龍**亭長,獨眼龍的目光也掃視著眾人,目光相碰,不甚尷尬……
“銀兩到手,還不趕快到我的床底下,把最後的東陽黃酒抱兩壇過來給這四位客官!”掌櫃聲如破鑔,一下子打破了客棧裏的尷尬場麵。
不多時,小二哥,左捧右抱,抱來了兩壇老酒,蓋子打開,酒香四溢,馥鬱芬芳……
“快快分一壇酒與我!”獨眼龍亭長叫道。
“一滴也不分與你,不過,你可以過來與我等一塊享用這兩壇美酒。”十二少話沒說完,獨眼龍亭長早已挪動屁股,蠢蠢欲動。
“且慢,雖說是喝酒,但喝酒也必須有喝酒的規矩!”霍去病伸手擋住獨眼龍,擲地有聲道。
“什麼規矩?”獨眼龍不解問道。
“見麵喝三碗,舉起碗喝六碗,放下碗喝九碗,動筷子之前,得先喝一十八碗!”
“奶奶的,天下哪有這般喝酒的規矩?你若能一口氣喝下一十八碗酒,我黑石頭就給你磕十八個頭,叫你三聲‘爺爺’!小二,給這位公子擺十八個碗,他若不能一口氣喝完十八碗酒,你給老子把他的腿給卸了,燉栗子,讓老子下酒吃個痛快!”獨眼龍扯開嗓門嚷道。
很快,十八個碗,全倒上了酒,一字排開。霍去病左右開弓,一碗接一碗,把美酒倒入口中,鯨吞海喝。一時間,喝彩不絕,掌聲雷動,眾目睽睽之下,霍去病輕而易舉喝完了十八碗酒。
“天啊,十八碗酒咋一下子就喝完了?”獨眼龍瞪大眼睛望著桌麵一排空碗,“老子說話從來說一不二,至於磕十八頭,暫且先記下來,等那天老子高興了,再給公子你磕頭……”
“磕頭可以免去,至於‘孫子’……”霍去病哈哈笑道。
“孫子,快叫俺大哥三聲爺爺啊!”十二少催促道。
“哼,叫就叫,難道老子還怕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不成?”獨眼龍仰頭對著屋頂狂叫,“爺爺、爺爺、爺爺,你的酒量咋這般厲害了得,何故不早告訴孫子,讓老子在這家破客棧裏丟盡了咱黑家的臉麵!”
刹那間,客棧裏哄堂大笑,一個個全笑彎了腰……
能坐在一塊喝酒的,都是朋友;敢開懷暢飲,舍命陪君子的,就是兄弟……
酒過數巡,一個個麵紅耳赤,話匣子打開,天南地北,滔滔不絕,漫無邊際。十二少借著酒意問獨眼龍:“何故把人綁吊在光頭樹上,莫非是盜賊不成?”
“十二公子有所不知,那個家夥叫禦龍先生,本是個安守本分的私塾教書先生,卻……”
“說話半吊子,不許你再喝酒!”
“別、別、別,酒是我獨眼龍的命,與其無酒,不如無命……”
“說,接著說!”
“酒,接著斟酒!”獨眼龍用手指狠敲桌子道,“那個禦龍先生,有一次,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居然衝入風雨之中,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瘋了……”
“瘋了?何故瘋了?”
“他故弄玄虛,大言不慚,竟然鬥膽說自己看見了疾風暴雨中,張牙舞爪的飛龍。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弄得百裏之地人心惶惶。哼,老子打死也不相信天上有真龍!”
“那為何要把禦龍先生綁吊在樹上?”
“十二公子有所不知,老子雖不信,但天下傻子多,以訛傳訛,居然有傻子信以為真,蜂擁而至,隻為睹真龍一眼,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本來這事就此煙消雲散,也就罷了。禦龍先生那廝卻鬼使神差,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從何處弄來兩枚龍蛋,引來眾人圍觀,並且驚動了田縣令,親帶衙役前來,索要龍蛋。不想那個禦龍先生卻又不識好歹,威逼利誘,打個死去活來都不肯交出龍蛋,把那個田縣令嘴都氣歪了。萬不得已,田縣令隻好讓衙役四處散播,禦龍先生妖言惑眾,子虛烏有,莫要誤信其言。衙役一走,此事本就了結,殊不料那禦龍先生依舊冥頑不靈,又再惹出了禍端……”
“惹出了啥禍端?”
“那個禦龍先生突然銷聲匿跡,一下子不見了。”
“銷聲匿跡,一下子不見了?”
“就是一下子不見了,當雙橋鎮的人全都以為他禦龍先生有去無回,凶多吉少的時候,卻又一個冷不丁冒了出來。還有人親眼所見,那廝帶來了兩條有角,活蹦亂跳的小龍,一下子又讓咱雙橋鎮像瓦片上燒開水,沸騰了起來……”
“哦,居然還有這等事?”
“聽說……”
“聽說啥?”
“聽說,還驚動了兩個王府……”
“驚動了哪兩個王府?”
“廣川王府和廬陵王府,都派人來了,給縣衙送了厚禮,並且許諾千金,誓取龍蛋與小龍。”獨眼龍喝了一大口酒,繼續道,“縣令大喜過望,帶領縣尉與衙役再次風風火火趕來,軟硬兼施,又哄又騙,使盡了渾身解數。但那該死的禦龍先生卻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誓死保護龍蛋與小龍,死活不張口說話,弄得咱田縣令又怒又恨,巴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並且,我獨眼龍還聽說……”
“還聽說啥?”
“廣川王府和廬陵王府皆嫌田縣令辦事不力,要派人馬前來取走龍蛋與小龍……”
“哦?”
“田縣令本想一腳踏兩船,左右逢源,殊不料,如今卻河中間斬竹篙,兩頭不到岸……”
“那……”
“咱又口幹了,趕快喝酒,喝酒!”
“喝就喝,誰怕誰,這兩壇酒不喝完,誰也不許離開這酒桌!”
東陽黃酒,酒質醇香,入口綿軟,後勁迅猛。獨眼龍亭長醉眼惺忪,趴伏酒桌,鼾聲如雷……
十二少左搖右擺走出客棧,揮刀砍斷繩索,放下禦龍先生,扶之入店,另設酒食款待之……
“霍公子,你兄弟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此人放下來飲酒吃肉,倘若獨眼龍亭長酒醒,這罪責如何擔待?”司馬遷顧慮重重道。
“司馬先生莫多慮,”十二少搖頭晃腦道,“見他可憐,讓禦龍先生吃飽喝足,再綁吊他上樹就是了……”
“不用再綁了,天塌下來,本公子一力承擔!”霍去病泰然自若道。
“啊,你、你……”司馬遷瞪大眼睛,驚恐萬分。
果不其然,獨眼龍亭長酒醒,瞅見了一旁歇息的禦龍先生,立馬拔出長劍喝問:“誰好大的膽子,竟敢把禦龍先生這個賊人給放下來了?”
“我!”霍去病昂首挺胸道。
“你?霍公子,怎會是你?”獨眼龍驚詫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我。十二少,把黑亭長的長劍奪了,把他給我綁吊到樹上去!”
“霍公子,你等莫要給小店添惹麻煩……”掌櫃和小二哥皆心驚膽戰,目瞪口呆。
“放心,我大哥絕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十二少影隨身動,出手快如閃電,獨眼龍手腕一麻,手中長劍早已不翼而飛。
“痛、痛、痛,”獨眼龍被十二少反手按在地上,痛個死去活來,“放了老子,老子啥都依你……”
“你,還要把禦龍先生綁吊在樹上嗎?”霍去病微微笑道。
“給個天咱作膽,我也不敢了。你們,你們到底是哪路神仙?”獨眼龍從十二少手中掙脫出來,瞪大怪眼望著霍去病。
“我們不是神仙,隻是過路之人,好打抱不平之人,更是……”霍去病悠悠然道。
“哼,更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人!”獨眼龍一屁股坐在禦龍先生對麵的板凳上,沒好聲氣道,“告訴你們,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我獨眼龍是惡人,但不是壞人,你們可別欺負我。”
“隻是,怎麼看,你獨眼龍既不像隻兔子,更不像好人。”十二少打趣道。
“呸,這世道,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好人沒好報。隻要有酒喝,有肉吃,我獨眼龍絕不做好人……”
一股寒風吹了進門,也吹來了一群人,一群氣勢洶洶,飛揚跋扈的人……
“好你個獨眼龍,居然膽大包天,自作主張放下了本該綁吊在樹上的刁民禦龍先生!”田縣令手指獨眼龍亭長,劈頭蓋臉喝道。
“田大人,你冤枉卑職了,卑職見那禦龍先生綁吊在樹上喝西北風,奄奄一息,行將斃命,方才把他放了下來,每天供他酒肉吃喝,可是花去了卑職不少的銀兩,這才保住了禦龍先生的一條性命。”
“哦,原來如此,罷了。”
“大人,卑職可是在禦龍先生身上花去了不少的銀兩,不知這賬該咋算?”
“等找到了龍蛋和小龍,再與你算。來人啊,嚴加看管禦龍先生這刁民,寸步不離!”田縣令道。
“不,禦龍先生得跟我廬陵王府走!”廬陵王府的十名侍衛拔出了長劍。
“不,禦龍先生歸我廣川王府所有!”廣川王府的十名侍衛手中利劍指向了廬陵王府的侍衛。
“你等都不要再爭了,從縣衙一直爭到這裏,到底煩不煩,煩不煩!”田縣令臉色一沉,繼續道,“咱們兩個王府的人合在一塊,多抓兩條龍,你等方才好各自帶回王府交差去。”
“打死我,也不會帶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烏龜王八蛋,上山尋龍去的!”禦龍先生拍桌而起,大義凜然道。
“勢成騎虎,由你這刁民不得!”田縣令聲色俱厲道,“你膽敢再為難本官,本官就為難雙橋鎮,一把火把你們這些刁民居住的鎮甸燒成白地,片瓦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