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陽鎖
半生糊塗半生人，蜻蜓點水了無痕。
風霜雨霧雷電雪，浮生一夢若輕塵。
風漸涼，葉漸黃，影子漸長，酒幡飄揚……
鎮甸的小酒店裏，飯熱酒暖，慢慢飲，細細嚐……
突然，濃濃的煙霧飄來，鑽鼻子，嗆咽喉……
“大哥你看，你快看，濃煙是從街那頭的屋子冒出來的，估計是著火了……”十二少一下子跳了起來。
“廢話少說，快去救火，快、快、快……”
“兩位公子切莫慌張，那屋子不是著火，絕不是著火……”掌櫃手提茶壺走了過來。
“明明看見濃煙滾滾，怎麼不是著火了呢？不行，大哥，咱們別聽他的，趕快救火要緊！”
“我付銀兩給掌櫃，兄弟快跑去救火！”
“唉，都說不是起火了，你倆咋就不信了呢？”掌櫃搖頭歎氣，“天天如此，倘若真是著火，幾年前就燒沒了……”
火撲滅，煙消散，一身衣衫襤褸，酸臭熏天，一雙死魚的眼睛定定地望著霍去病與十二少……
返回了酒店，十二少吩咐掌櫃重上酒菜：“臭死了，真個是臭死了，俺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臭的人！”
“那個家夥乃是天下第一懶人，幾年不洗澡，不換衣裳，怎能不臭了呢？”掌櫃抱來一壇酒。
“天下第一懶人？”十二少扭轉頭，望著大步走過來的掌櫃。
“那家夥從不出門，吃飯也得讓人喂，才肯張開口……”
“如此不可救藥，直接讓他懶死算了！”
“他叫陽鎖，是我侄兒，親侄兒……”
“啊，這……”十二少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怎麼說，也得先讓那小子把身上衣裳給換一換！”這時候，霍去病開口說話道。
“那家夥，打死也不肯脫！”掌櫃道。
“我有辦法。”
“大哥，你有啥辦法？”
“兄弟，你點個火把，去把那小子身上的衣裳點著！”
“大哥，這行麼？”
“準行！然後，把他趕去長街那口池塘去。”
“把他趕去池塘？會不會淹死他？”
“反正是天下第一懶人，淹死也就罷了！”
“好哩，等俺吃飽喝足，就點火把去……”
“現在就去！”
“現在就去？俺……”
“再不走，連你也一塊燒掉！”
“唉，走就走……”
大半個時辰過去，十二少眉飛色舞，大搖大擺走回了小酒店……
“大哥，火，點著了，把陽鎖那廝燒了個鬼哭狼嚎！隨後，那廝跳入了池塘，遊來遊去，泡了半個時辰還不大願意上岸，隻是……”
“隻是啥？”
“那廝說，倘若喝水能喝飽肚子，不用花費時間進食其它東西，他就一輩子泡在池塘裏，再也不上岸了！”
“哈、哈、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天下第一懶人，名副其實也！”
“那廝最後脫光光，一絲不掛，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死活不肯再出來……”
“兄弟，你拿些酒肉過去，把陽鎖那廝給引出屋子來……”
“然後呢？”
“把裏麵的破衣服，破布帳統統扔出去，一把火燒掉！”
“大哥，這也未免太狠了吧？我等與陽鎖那廝萍水相逢，井水不犯河水……”
“方才，掌櫃對大哥說，他對陽鎖早就死心了，已去長生鋪給陽鎖定了一副棺材……”
“隻是，陽鎖那廝還未曾死了呢！”
“隻是，他叔叔，陽掌櫃的心早就死了……”
“這也怪不得陽掌櫃，俺，俺一聞到陽鎖身上的那股酸臭味，就想嘔吐！”
“多聞幾回，自然而然就慢慢適應了。”
“哼，不，絕不！”
“陽掌櫃還對大哥說，陽鎖那廝天生懶惰，無可救藥。常言道：朽木不可雕，勤能補拙。從明兒開始，霸王硬上弓，你用一根長繩子，一頭綁了那廝的雙手，另一頭綁在馬鞍上，趕著馬兒，每天走它個二、三十裏路……”
“大哥，你這是罰他還是罰俺？”
“陽鎖是大懶蟲，兄弟是小懶蟲。讓你好生管教陽鎖那廝，乃是和衷共濟，戮力同行！”
“但俺聽起來，越聽越像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不親力親為，何以言傳身教，以身作則？！”
“那，好唄……”
次日中午，精疲力竭的十二少牽著馬兒走回了小酒店，拴了馬，洗了手，忙不迭抓筷夾肉，端碗喝酒……
正是吃喝得無比痛快的時候，鎮甸上突然沸反盈天，人聲嘈雜。六名衙役押解著四名囚犯，衝到了陽鎖的破屋前，四名囚犯當場指認陽鎖就是強盜頭子：是陽鎖帶領他們偷盜搶奪，為非作歹……
一眾衙役不由分說，把陽鎖拖出破破爛爛的臭屋子，掄棍就打，把陽鎖屁股打個劈啪亂響。大懶人疼痛難忍，哭叫求饒，當場招認自己就是強盜頭子……
圍觀百姓一片嘩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十二少推開人群，衝了進去：“陽鎖這廝乃是天下第一大懶人，他怎麼可能是這四名亡命之徒的強盜頭子？”
“臭小子，你來這裏湊啥熱鬧了呢？”人群中閃出一個滿麵橫肉，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手把十二少給推開了一邊，張開大嘴巴厲聲喝道，“陽鎖那小子親口承認自己是盜賊，豈能有假？！”
“那，那是屈打成招，冤枉好人！”十二少不服氣道。
“這裏那有你這個臭小子說話的地方，難不成你和陽鎖那廝也是一夥的？”漢子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十二少的手腕，衝幾名衙役道，“這名臭小子也是盜賊，把他一同帶回衙門裏去！”
“那個被你抓住的臭小子與我是一夥的，是否也要把本公子一同帶回衙門裏去啊？哈、哈、哈……”霍去病站在了漢子的身後，哈哈笑道。
“老子把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也一塊抓了！”漢子伸出大手掌，猛然抓向霍去病……
“啊”的一聲痛叫，漢子的大手掌已被霍去病牢牢捏在了手中……
“跪下！”霍去病稍微用力，漢子痛得哇哇大叫，膝蓋彎曲，乖乖跪在了霍去病的麵前……
“你這公子，你想幹啥？”六名衙役大驚失色，手握棍棒，指向了霍去病……
“本公子有證據，可以證明陽鎖那小子不是亡命之徒一夥的，不是盜賊！”
“你們都不要聽這個破爛公子胡說八道……”跪在地上的漢子大叫道。
“本公子允許你再說一遍！”霍去病手掌一用力，漢子痛個狼嚎鬼叫，臉麵扭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不住淌下……
“公子饒命，你等都聽此公子的話！”漢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是，是……”六名衙役點頭答應。
“本公子首先要問的是他們四人，”霍去病炯炯有神的目光望向四名雙手被捆綁的囚犯，“陽鎖這廝真的是與你等一夥的嗎？”
“是！千真萬確，如說假話，天打雷劈！”有囚犯應道。
“你等與陽鎖同心同德，同聲同氣？”
“何止同心同德，同聲同氣，我等還同吃同喝，同在一床上睡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好一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霍去病微微笑道，“你等衙役聽著，拿繩子來把這四人與陽鎖綁在一塊，如果他們能相安無事熬過一個時辰，本公子就相信他們千真萬確是與陽鎖同吃同喝，同在一床上睡覺，同一夥人！”
“是！”六名衙役不敢怠慢，抽出繩索，把四名囚犯與陽鎖牢牢綁在了一塊……
“天啊，這個家夥身上臭死了，臭死了！”一名囚犯狂叫道。
“這臭味難受死了，我想吐，想吐。”又一名囚犯撕心裂肺嚷道。
“我不想活了，快把這個臭東西挪開，挪開！”第三名囚犯哭叫道。
“公子救命啊，這臭味鑽鼻更鑽心，我吐，吐……”第四名囚犯張口猛吐，惹得其餘三名囚犯也嘔吐不止……
“才剛開始，咋就忍耐不住了呢？”霍去病用一手捏著鼻子道，“陽鎖這廝是與你等一夥的，估計往後幾年的坐牢時間，他都會與你等關在同一個牢子裏。往後，你等都有大把嘔吐的日子！”
“天啊，陽鎖這個臭家夥不是我們一夥的……”
“方才口口聲聲說陽鎖是你們的強盜頭子，怎麼一下子又矢口否認了呢？”霍去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