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雷震天
風冷雨冷心亦冷,寒生病生愁更生。
千裏囚徒不歸路,一盞不滅桔子燈。
天也長,山也長;山也長,水也長;水也長,路也長;路也長,心更長……
離開了成都,秋雨不絕,偶爾,天上傳來幾聲響雷,半驚魂,半提神……
“這鬼天氣,怎麼這般多的淒風冷雨,一不小心,必被刺骨寒氣所侵襲……”十二少滿腹牢騷道。
“秋後多冷雨,蜀川之地一貫如此。”
“唉,哪啥時候有店歇?啥時候有酒喝?啥時候有肉吃?啥時候有安穩覺睡?”
“難上有難,苦上有苦,累上有累,饑上有饑,寒上有寒,兄弟好逸惡勞,本性能改!”
“大哥,啥路不好走,非要走這人煙稀少,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山路?打死俺,俺往後再也不走這上下顛簸,凹凸不平的破路!”
“原來,兄弟在馬上坐得太舒服了是吧?來,咱們下馬,慢慢走走這段崎嶇不平的山路。”
“大哥,別、別……”
漸吹漸冷的風,漸行漸累的心,漸晚漸黑的夜……
路邊小店的昏黃燈光,成了唯一的奢侈,唯一的指望……
小店裏也就擺了那麼四、五張舊桌子,其中一張坐了四個人,兩名衙役,一名腳戴鎖鏈,目光炯炯有神的囚徒,還有一名衣著不俗的老員外。那老員外倒是殷勤,頻頻起身給兩名衙役與囚徒斟酒……
“掌櫃的,好酒好肉統統給老子端上來!”十二少一屁股坐在木板凳上,張口就道。
“兩位公子,你倆來晚一步,這店裏僅剩的酒肉都被旁邊這桌的陳員外買光了……”
“啊,那還有些什麼好吃的呢?”
“我這小店本來也沒啥好吃的,還有些能填肚子的粗糧……”
“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霍去病微微笑道。
“那今晚就隻好委屈兩位公子將就一些了……”
“請問掌櫃,你的小店裏可有養了幾隻吃剩菜剩飯的肥雞乎?”
“有,我家婆娘在後院裏倒是真養了幾隻雞,打算養到過年的時候宰來吃……”
“殺兩隻肥雞來,我家兄弟付你兩倍的銀兩。”
“這行,行!”掌櫃滿臉帶笑,頻頻點頭。
“掌櫃的,我這桌也給上一隻大肥雞!”旁邊酒桌的陳員外向掌櫃喊道。
“好哩!”掌櫃一邊答應,一邊快步走了去。
大快朵頤,滿嘴滴油,十二少口裏咬著肥雞肉,眼睛不停地往旁邊的酒桌望去……
等到旁邊酒桌的四人吃飽喝足,走去了小店後院,十二少忙不迭向掌櫃招手:“掌櫃的,你過來……”
“公子,這大肥雞做得好吃不?”
“好吃是好吃,俺向你打聽一下,旁邊酒桌的老員外,為啥請兩名衙役和囚徒一塊喝酒吃肉?”
“公子有所不知,陳員外的掌上明珠在河邊玩耍,一個不小心掉進河裏去了,是那個囚徒奮不顧身跳進了河裏,把陳員外的女兒求上了岸……”
“原來如此。”
“陳員外感恩不盡,要陪送那個囚徒一塊上金城郡,那囚徒卻萬般不樂意,要陳員外停步於此地。”
“這般說來,那囚徒還是一個好人囉。”
“公子此言差矣,聽說,那囚徒可是個殺人犯,公子切莫離之太近。”
“殺人犯?那囚徒是如何殺的人?”
“這,這……”
次日清早,陳員外把兩名衙役與囚徒送出了小店,目送三人一路北上……
兩騎馬跟在了衙役與囚徒的身後,不緊不慢,迎著清涼的北風從容而去……
午間進店用膳,十二少一心二用,口中不停咀嚼,眼睛不停望向旁邊酒桌……
“兄弟,你怎麼老是瞧著別人不放?”
“大哥,俺看那個囚徒不順眼……”
“哈、哈、哈,人家前世,一定是欠了兄弟不少的銀兩!”
“人之初,性本善。大哥,你相信這個麼?”
“大哥相信,人無完人,浪子回頭金不換!”
突然,店門外濃煙滾滾,大呼小叫,沸沸揚揚,那名囚徒從板凳上一彈而起,衝出了店外……
“囚徒逃跑了!”十二少扔開酒碗,撒腿追了上去……
半個時辰過去,兩名衙役跟著蓬頭垢麵,衣衫又破又黑的囚徒返回了店裏……
“那個囚徒真個是膽子大!”十二少一屁股坐下,倒滿一碗酒,幾口喝個精光,“他一頭衝進了著火的屋子裏,接連抱出來了兩個小孩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雖身受充軍重刑,卻乃懷有惻隱之心……”
“哼,大哥分明是在說那個囚徒是個好人不成?”十二少鼻子輕哼一聲,“如果俺說俺是好人,大哥你說有沒有人信了呢?”
“絕對沒有人信。”
“這是為啥了呢?”
“兄弟兩眼放光,心中藏有貪念,並且是利欲熏心,貪得無厭……”
“問蒼天,這世上,誰人心中不藏有貪念了呢?”
“常言道:一念之差。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此人世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大哥所說的全是大道理,可這世上,誰人又能做得到了呢?”
“這世上,誰也做不到,但,誰也可以做得到……”
北風嘯,冷雨飄,趕路人,似金雕,闖九霄……
匆匆離去,匆匆趕路,匆匆投店,匆匆進食……
“大哥,俺已經吃飽喝足,大哥怎麼不見有進房歇息的意思了呢?”十二少伸手接過掌櫃遞過來的熱毛巾,擦去嘴角的肥油。
“天還沒黑盡,晚一兩個時辰再去歇息也是不遲。”
“隻怕大哥是要等那三個慢吞吞趕路的家夥吧?!”
“此店還有熱毛巾,掌櫃的是個有心人。”霍去病不理十二少,把毛巾還與掌櫃道。
“與人方便,自己同樣是方便。隻不過,唉……”掌櫃歎了一口氣,拿走了熱毛巾。
“這掌櫃的怎麼愁眉不展?”十二少低聲道,“咱倆又不欠他的賬錢。”
兩個時辰過去,三個疲憊不堪的趕路人終於走進了小店,叫了簡簡單單的炒肉與糙酒……
三碗酒下肚,囚徒滿臉通紅,向掌櫃招了招手:“我叫雷震天,掌櫃的愁眉不展,不知心裏藏了啥不痛快的事了呢?”
“唉,也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算個事,能否說出來給我們聽聽?”
“客官有所不知,咱的侄兒平常好好的,這幾天不知撞什麼鬼,倒在了床上,居然動不了了……”
“全身動不了了?”
“嗯,隻會開口說話,就是渾身動彈不得。有人說,是撞邪了,雖說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但咱心裏比刀割都疼……”
“掌櫃的,你們這裏有沒有艾草?”
“艾草?就是那漫山遍野的野草嗎?多的是,咱店裏把艾草割下來曬幹,當稻草燒爐子,隻是,隻有舊的,沒有新的。”
“越舊越好!隻要我出手,不用兩、三個時辰,馬上把病人治好,讓他下地走路!”
“雷客官,你是郞中?你會治中邪?”
“雷某以前曾是個酒肉郎中,不吃肉,就吃草藥樹根,不喝酒,就喝山泉溪水。掌櫃倘若信得過雷某,不妨把人抬來,把三斤薑剁成碎,把三斤舊艾草也剁成碎,雷某拍胸口,馬上把掌櫃的侄兒治好!”
“雷客官此言當真?”
“廢話少說,把病人抬來,手到病除,立竿見影!”
“好哩,我這就去喚人把病人抬來。”掌櫃急匆匆走出了店門。
年青小夥被直接抬進了店裏,雷震天解去年青小夥上半身的身裳,隨後,把三斤薑碎倒在小夥子的後背上,用手來來回回反複揉搓,把小夥子的後背給揉搓個又紅又脹……
小夥子口中依依呀呀叫個不停,雷震天額頭冒出了細汗,重新把薑碎在小夥子的後背上鋪整均勻。爾後,又把三斤舊艾草的碎末鋪在了薑碎之上,用火點著舊艾草的碎末……
一時間,艾煙升騰,碎末緩緩燃燒,熱氣源源不絕擴散……
大大小小的汗滴渾身冒出,年青小夥的叫聲越叫越大,越叫越凶,引來村鎮不少百姓進店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