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山見他出言無狀,還是擰緊眉頭吩咐夥計敬茶,不軟不硬地說:“我就是許盛山。許家和百樂門向無生意來往,敢問欠了你老板什麼錢?”
“嘻!”那漢子推開茶杯,歪著腦袋打量許盛山,“許老板說得沒錯,您當然和我們百樂門沒有生意來往。可是,你女婿向望發今天輸得一身赤膊隻剩下短褲,還欠著我們二十塊大洋,該能算欠了我百樂門的錢吧?你如果還想要女婿,最好拿錢去贖人!”
那賭場看護冷笑著揚長而去,許盛山氣得嘴唇直哆嗦,看著許盛榜說:“老哥哥,您現在親眼看到了,那個孽畜如此不爭氣,我豈能還把他作靠?罷了罷了,您此番回去,煩請再看看第一那伢崽。”
許盛榜明白東家的心思,這是許家的核心機密,多年來就著意栽培族中貧苦孤兒第一,還資助他進學校讀書,是東家深謀遠慮的傳人。當即勸慰東家,姑爺雖然辜負了東家栽培,終究年輕人難免有犯過錯的時候,還不能過於深責,要給他痛改前非的機會。
“深謝老哥哥指點,盛山銘記在心!”許盛山請他多等兩天,不得不到賭場去一趟,給女兒稍存臉麵。
百樂門賭場裏,一群賭徒圍著賭桌,緊緊盯著寶倌手裏倒扣著的小碗在使勁搖晃,骨質的色子在小碗裏發出悅耳的叮當聲,他們一個個眼裏布滿通紅的血絲如醉如癡。隨著和和倌倌的大聲吟唱,一堆堆銀錢和皺巴巴的票子被刮進莊家的銀鬥,輸了的賭徒唉聲歎氣捶打自己的腦門。向望發隻剩一條短褲,被擠出押寶的賭桌,伸長了細瘦的脖子看見僥幸贏了的賭徒伸出胳膊將贏來的錢摟向身前,使勁咽唾沫。
看著別人贏錢,自己卻沒錢下注,他漲紅脖子使勁推開兩個垂頭喪氣的賭徒,“啪”地一掌拍在賭桌上:“我再來一把!就押上我的短褲,抵兩塊大洋!”
那個剛贏了錢的賭徒名叫賴光輝,瞥了他一眼哂笑:“人家都願賭服輸,你還是算了吧!你這短褲,一塊大洋能買一大堆。最好回去,向你婆娘手裏討了私房錢再來!”
向望發的臉漲得像茄子,口裏唾沫橫飛直嚷嚷;“你不要門縫裏看人!老子輸了短褲還有屁股,憑我許家女婿的屁股,難道值不得兩塊大洋?”
賴光輝笑嘻嘻地重新打量他,說他的光屁股一錢不值,不過嘛,他嶽父老子倒是個體麵的人,家裏有的是錢,不會這樣不要麵子。說著,將兩塊大洋排過去,說向姑爺的短褲自己要了。他這麼一說,提醒了別的賭徒,張三肯出三塊,李四願出五塊爭執開來。賴光輝兩眼瞪得比雞蛋還要大,蠻橫地拍響桌子:“操你們娘!生意是我先講成的,老子就出五十塊!誰敢再爭嗎?哪個有命不要的就出來!”
賭場的賭徒都知道,這個賴光輝是高沙鋪出名的潑皮光棍,敢跟自己爹老子動刀幹的,誰還願意和他翻臉?鬧哄哄的賭場出現短暫的寂靜,紛紛放棄競爭調轉眼光看著賭桌。和倌趁勢高聲吆喝:“就要開盤了,願賭的趕緊押上!左邊押大,右邊押小,猶猶豫豫就失去機遇,想要贏大錢的趁早打定主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