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經曆了很多死亡。
我出生的時候爸媽就死了,再然後是爺爺,奶奶,薇姨。
我身邊最親的人一個個走掉,而且走的這麼倉促。
下午一點五十分,醫生大汗淋漓地從急診室裏走出來告訴我們:“搶救無效,患者已經死亡。”
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妮妮就衝了進去,像一顆炮彈一樣,我們所有人都拉不住她。
我也沒辦法拉她,隻能站在急診室的門口,看著妮妮抱著鮮血淋淋的賈木匠尖叫痛哭。
我從來沒見過妮妮這麼悲傷的模樣。
秋水說妮妮沒了七情六欲裏的大部分情感,但有一種怎麼都不會丟掉。
那就是她對賈木匠的愛。
她還是小狐狸的時候,賈木匠救了她,自此以後,賈木匠就是妮妮最重要的人。
妮妮崩潰的嚎哭聲引來了醫院的其他人,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姑娘哭的時候,像一頭瀕臨發瘋發狂的野獸。
我和小七用盡所有的力氣都沒有把她拉開,所有人都沒辦法靠近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妮妮把賈木匠從急救床上拖下來,背著他往外跑。
我知道她要把賈木匠帶去狐族,她會想盡辦法救賈木匠的,所以我沒有拉她。
但是,她被秋水給攔下來了,這個時候,隻有秋水能降的住她。
我們都在病房外麵,秋水和妮妮在病房裏麵,隔著薄薄的門板,聽見妮妮歇斯底裏的哭聲:“哥,你別攔著我,我要帶爸爸去狐族,我要救他,我要把我的精元給他。”
“你之前已經把你三百年的道行給他了,他才得以續命十年,一個人隻能接受一次,他大限已到了。”
“不!我要救活我爸爸,他不能死!”
“芊伊,你救不活他了,我們不是神,我們隻是狐狸.……”
我靠著牆壁慢慢蹲下來,捂住了臉。
十天之內,我們家辦了兩次喪事。
在這個秋風蕭瑟的深秋,我們送走了賈木匠。
妮妮終究沒有救活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
賈木匠葬禮那天,妮妮趴在賈木匠的棺材上哭的死去活來。
秋水及時帶走了她,我送他們出門,秋水抱著她隱身而去的時候,妮妮因為悲傷過度已經現出了原形。
我和小七回了學校,這次是七叔他們送我們的,以往都是賈木匠開車送我們去學校。
師叔在我的手腕上套了一個黑瑪瑙的鐲子,他這幾天沒做美甲,白皙的手指顯得格外蒼白。
“忍冬,這個黑瑪瑙能不能克的住你身上戾氣我就不知道了,希望你能闖得過這一關。”
“不用擔心我。”我仰著頭看著師叔的臉龐:“小心你們,最近家裏不太平。”
“明天我和師哥去找師父,也許隻有他能化解了。”
“可是師爺不是早死了嗎?”
師叔沒有說話,他輕輕捋平我的頭發:“去吧忍冬,家裏別擔心。”
我和小七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校門,每一次回頭他們都在久久地注視著我們。
七叔向我們揮動著枯瘦的手臂的一幕,我怎麼覺得有點像永別。
我的心又抖了抖,最近心髒總是不舒服,頻頻地狂跳不止。
“小七。”我說:“賈叔的死,是我的凶兆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別多想。”小七捏捏我的肩頭:“不關你的事,如果真是這樣,也是各人的命。”
我們這幫隻有十幾歲的小孩,動不動就說命運,聽上去真好笑。
我回到寢室,隻有我一個人,估計妮妮最近都不會回學校了。
或許,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留在我們這裏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賈木匠,現在賈木匠不在了,她還回來做什麼?
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薇姨,賈木匠,現在也許是妮妮也不會回來了。
我記得小時候我在廟門口玩,一個老道從那裏走過,他看了我一眼,折回來蹲在我麵前看了我好一會,又掐指算了半天。
我害怕的轉身要逃回廟裏,他對我說:“你的麵相結合八字,紫薇鬥數中劫煞,孤辰雙格並依,天煞孤星的命格,小姑娘,你注定孤身一人啊!”
小時候我不懂,現在慢慢明白過來了。
那個老道沒有危言聳聽,我是天煞孤星,我不適合和任何人待在一起。
我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縮在床角裏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腰膝酸軟。
起床的時候,邢珊珊看了看我,打著哈欠說:“季忍冬,你氣色不錯啊,你昨晚縮成一團那麼睡,用的是什麼功夫?能美容養顏嗎,教教我唄?”
我一驚,趕緊掏出小鏡子一看。
鼻梁上的青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