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躺下。”她太激動了,我扶著她躺下,重新幫她把氧氣麵罩戴好。
她的聲音從麵罩裏發出來,有些嗡嗡的不太清楚,她還是很驚恐,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我讓我爸爸答應我奶奶的要求,他不幹,結果就變成這樣了。一定是我奶奶做的,她把煤氣打開了,幸好我的房間離廚房比較遠,不然我就死了.……”
“你爸媽呢?”我問她。
“我不知道。”張冉哭起來:“我爸爸就是守財奴,我都跟他說了,讓他答應我奶奶,結果可好.……”
她哭的我頭疼,我自己那邊還是亂糟糟一屁股事,我安慰了她幾句就準備離開。
張冉又拽住我的袖子:“季忍冬,你幫我跟我奶奶求個情,讓她饒了我吧!她要的那些,我砸鍋賣鐵也答應她!”
“你不問問你爸媽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她哭的一抽一抽的:“他們一毛不拔,我奶奶那麼生氣,肯定已經弄死他們了。”
我決定幫張冉打聽打聽她爸媽的情況,剛走出病房,就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那個穿著破舊衣服的老太太。
她佝僂著背,穿著敗了色的黑布鞋,半懸在空中,兩隻腳尖剛好點著地。
她垂著兩隻枯瘦的手,袖子短的都露出了幹柴一樣的手腕。
鬼我見的多了,可有兒有女死了還這麼寒酸的,還是第一次見。
我向老太太走過去,她似乎在等著我,也垂著手低著頭向我移動。
她身上有腐朽破敗的氣息,因為她傷害了人,她很快不得不離開陽間了。
“老奶奶。”我跟她說話:“你這是何必,害人害己。”
“他們沒死。”老太太抬起頭來,暗淡無光的眼睛裏透著憤恨和絕望:“我若是狠心點,他們一個都活不了,可虎毒還不食子.……”
我一時語塞,不曉得說什麼才好。
“本來我是想讓他們下來陪我,想了想,就算給他們一個教訓吧。”老太太長長歎一口氣。
那口陰森的,不甘的氣息,涼的仿佛能滲進骨頭裏。
“姑娘,現在我害了人,估計要下地獄了,你告訴我閻王殿怎麼走,我自己去自首。”
“我也不知道。”我哭笑不得地回答她:“他們沒死,我可以超度你,但是你現在甘心離開了嗎?”
“不甘心。”老太太咬著牙:“我還憋著一口氣。”
“那。”我遲疑著:“我再幫你跟他們談談。”
“謝謝你,姑娘,不過強扭的瓜不甜,你等著他們來找你吧!”
老太太猜的不錯,沒多久就有人來找我了。
她一碗水端的挺平,昨晚不但張冉一家煤氣中毒,她大伯一家也沒幸免。
來找我的是她大伯在外麵上大學的小兒子,聽聞家裏出事,從外麵趕回來。
大學生一般都不相信鬼神,又拗不過哭哭啼啼的家人,就過來找我。
我看得出他糾結,本想拂袖離開,但我答應了老太太,還是希望她光鮮地離開人間。
我跟著大學生去了病房,也是巧了,張冉父母和她大伯夫妻剛好一間屋子。
兩對夫妻住在一起,哭的哭罵的罵,好不熱鬧。
我一進去,張冉媽媽看到我,哭聲戛然而止。
“姑娘,姑娘。”她躺在床上朝我直招手:“救命啊姑娘。”
我走過去,她的情況比張冉嚴重一些,但比張冉爸爸和大伯又輕一點。
她眼淚還掛在臉上,緊張兮兮地抓住我的手:“老太太在不在這裏,在不在?”
我環顧房內一圈,回頭平靜地告訴她:“她在窗外飄著。”
張冉媽手哆嗦了一下,然後握的更緊了。
“姑,姑娘,你跟老太太說,她要的那些我們都答應,都答應。”
我就知道,這次被搞怕了,肯定會答應的。
“如果心裏有點孝心,也不至於今天搞成這樣。”我看看旁邊床上躺著的張冉爸爸,他們嚴重很多,戴著呼吸機,有出氣沒進氣的樣子。
張冉媽張張嘴,但沒反駁,哭喪著一張臉。
雖然老太太這麼做折陰壽,可我覺得他們活該。
我自做主張幫老太太提高了價碼:“昨天的要求是昨天的,今天不一樣了。”
“啥不一樣?”
“除了昨天提的那些,你們還要給老太太辦一場有規格的法事,給老太太好好超度,讓她早登極樂。”
“沒問題,沒問題。”這次張冉媽一口就答應了。
“還有,”我繼續說:“那場法事,請的僧人不得少於七個,要誦經整整七天,才能消業祈福。”
“行,行,沒問題。”
“還有.……”
“還有?”張冉大伯母沉不住氣了,嘶啞著嗓子從床上直起身來。
“你閉嘴吧!”張冉媽衝她吼道:“你要想死你自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