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紫藤在尹家死皮賴臉待了一個晚上,我們都回了自己的房間。
秋水的房門緊閉,她居然厚著臉皮去敲門,忘掉了昨天自己一副嫌棄的表情,捂著嘴吧站在門口等少爺死的一幕。
秋水沒開門,估計她也聽說過尹家的一些傳聞,天越來越晚了,她也不敢再待下去,匆匆走了。
妮妮趴在窗台上看著柯紫藤的背影,撇了撇嘴說:“這女的真惡心,如果下次她再來,我就亂她心智,讓她光身子去大馬路上亂跑。”
“你別亂來。”
“我說笑而已,混沌青蓮沒了,我和我哥的法力都沒了,我們現在隻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妮妮歎口氣。
平平無奇?
我看著妮妮豔絕八方的小臉,平平無奇四個字也能用在這種長相上?
尹家的夜晚,依然不那麼平靜。
前半夜還好,後半夜花園裏就開始鬧騰起來。
花子在花園裏沒完沒了地笑,還有一個女人躲在角落裏低沉著聲音說:“來啊,來啊……”
也不知道她是叫誰來,來做什麼。
我還沒睡著,小男孩怯生生地蹲在我的床邊,他光著一隻小腳,看上去挺冷的。
我下了床,走過去蹲在他麵前,握了握他的小腳:“冷嗎,我燒一雙鞋子給你穿?”
“姐姐,我想找到我原來的鞋子,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姐姐幫你找。”我摸摸他的頭,牽起他的手站起來:“我們去花園找。”
“姐姐,花子在花園,還有她媽媽,我不敢去。”
“花子的媽媽?”
“嗯。”小男孩點點頭:“她媽媽比花子還要可怕。”
“別怕,有姐姐在。”
我牽著小男孩的手走出房間,意外地在走廊裏看到了秋水。
他好像在等我,我詫異地問:“你怎麼不在房間睡覺?”
“花園裏太吵了,尹家的煞氣不除,永遠翻不了身。”他似乎看到了我身邊的小男孩。
“你也能看見嗎?”我問。
“能,他丟了一隻鞋。”秋水的目光停留在小男孩的光腳丫上:“他的鞋在花房下麵。”
“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狐狸的嗅覺也是很靈敏的。”秋水跟我們笑笑:“帶著鐵鍬,我們去挖。”
像秋水這種飄飄欲仙的氣質,拿著一把鐵鍬走在前麵,實在是有些違和。
小男孩緊緊牽著我的手,自從踏出大宅門口他就很緊張。
花子的笑聲充斥在花園的每一個角落裏,她的格子背帶裙的裙擺時不時在小樹林間閃過。
風聲裏裹著淡淡的歎息聲,仿佛一個幽怨的女鬼,飄蕩在我們頭上。
但我抬頭看,什麼都看不見。
花園的盡頭有個廢棄的玻璃花房,裏麵堆著很多雜物。
秋水告訴我們:“也許是那條狗把鞋子叼進來就放在這裏,後來雜物越堆越多,就被埋在下麵了。”
尹家家道中落,家裏的傭人害怕尹家的鬼魂,都跑光了,隻剩下老奶奶一個,這裏常年沒人清理,花房像個垃圾堆。
我和秋水大半夜的掄起鐵鍬奮力挖掘,小男孩也幫著搬搬抬抬,但他力氣小,也幫不了什麼忙。
把雜物都清理了一遍,終於在花房的角落裏發現了一隻沾滿了血跡的小小的鞋子。
我走過去把鞋子拿起來,和小男孩腳上的比了一下。
“這是我的鞋!”小男孩高興地說:“姐姐,找到了!”
“穿起來試試。”我幫他把鞋子穿上,雖然鞋子滿是血跡又髒又舊,但小男孩非常興奮,穿著鞋子在花房裏走了一圈又一圈。
“姐姐,我有鞋穿了!我認得投胎的路了!”他跳了跳,高興地抱住我的腿:“謝謝姐姐!”
“那你要走了嗎?”我看著他圓溜溜的大眼睛:“不過,你是該走了,姐姐送你走。”
“嗯,姐姐,”小男孩仰頭看著我:“姐姐,我叫小正,你不要把我忘了。”
“不會的。”每個和我打過交道的鬼魂我都不曾忘記,不管他們是幫過我,害過我,還是我幫過他們。
我統統都記得。
“姐姐,其實花子挺可憐的,她也在這裏很多年了。”
“那她為什麼不走?”
“我不知道。”小男孩搖搖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幾年前,有個天師過來拿了一些東西讓尹家每日供奉,其中就有花子的蝴蝶結和她媽媽的鞋子,也許她們和我一樣,被困在這裏走不掉。”
“你安心走吧,花子的事情我會管的。”
“嗯。”小男孩點點頭,有點不舍地拉著我的手:“姐姐,我一個人十幾年了都沒人說話,等我投胎了,我還想來找你。”
“投胎了,前世的事情就會忘掉,這輩子的事情就忘掉吧,投胎了開始新生活。”我牽著小男孩的手一直把他送到花園外麵,看著茫茫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十幾年了,我終於走出尹家花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