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2 / 3)

看來他的登場確實嚇到了布瑞斯。

和他遙相對峙的國王的臉色慘白,眼睛瞪大到了極限,仿佛看見了一個幽靈。格雷以艾涅斯特的身份謁見了許多次,還是第一次看到布瑞斯擺出這樣的表情。

……莫名地有點快意呢。

為了看到這樣的表情,他不知道克服了多少困難。王宮的構造複雜得像重重迷宮,而且所有可見的入口和轉彎處都有身著盔甲的衛士在來回巡視。

幸運的是,格雷的兩重身份為潛入提供了方便“艾涅斯特”來過不少次王宮,清楚這裏的區域規劃,“維因”又有魔法這個堪稱作弊的手段。有壓製魔素活性的魔導器在,他還不用擔心王宮會安裝棘手的防禦係統。

但布瑞斯不知道格雷為此付出的辛勞。他隻知道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陌生人出現的含義。

他捂住嘴,感到喉嚨異常地幹渴。

難不成……這個人就是那個襲擊艾涅斯特的刺客嗎?

非常有可能!大致的年齡、性別都能對上號,而且也隻有他有不驚動任何人,闖入王宮的實力。

作為羅蘭迪亞的君主,布瑞斯也考慮過自己被刺客盯上的可能性,但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你是……”

亞夏的人嗎?能發出的聲音比布瑞斯預想中的還要微弱,後半句話幾乎消失在了空氣中。

“亞夏?”

格雷眨了眨眼睛。片刻後,他恍然大悟。

哦……布瑞斯估計是把他當成是裏夏爾了。

有誰能想到,裏夏爾刺殺艾涅斯特是為了拯救世界呢?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艾涅斯特的存在對羅蘭迪亞至關重要,那麼刺殺他的人,也必定會是對羅蘭迪亞心懷惡意的人物。

最先遭到懷疑的,就是之前交戰過的鄰國亞夏。

艾涅斯特的名聲完全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他雖然是羅蘭迪亞的英雄,但在亞夏卻是仇恨拉得最高的敵人,於情於理,亞夏人都很適合背上這口鍋。

於是裏夏爾就在不知情的時候被改了國籍。

“姑且澄清一下吧,我和那個國家沒有任何關係。”

真的嗎?

布瑞斯有些猶疑。但他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了,無法驗證對方話語中的真實性。而且之前的呼救被粗暴地打斷,也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與他的狼狽形成對比的,是青年的從容。

“現在輪到我提問了嗎?”

格雷向布瑞斯露出一個微笑。

“維因”有一個特性,有心懷敵意的人的麵前,他喜歡維持風度,顯出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格雷時不時地提醒自己注意這一點,一來防止ooc,二來正好和艾涅斯特區分開來,防止串戲。

布瑞斯卻心中一冷。

正常情況下,友好的微笑往往能會打消人們的戒備。可是放在這樣的場合,卻隻會加重他的不安。

“什麼?”

“是你幹的吧?對艾涅斯特下手,讓他活不過幾年就會死?”

他的語調不輕不重,仿佛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詢問。

但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在布瑞斯的耳邊炸開,讓他一陣暈眩。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年輕人的麵容,手臂控製不住的顫抖。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

那是布瑞斯一直苦心隱瞞的秘密,一旦公諸於世,就會引起國家的動蕩。

他的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到位,知情者被限定在了最小的範圍內,而且都是忠誠度有保障的人,為什麼會被泄露出去?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既然知道,那他有什麼意圖?布瑞斯的腦海裏亂成一團。

“你在說什麼呢?”

他過了好一會,才勉強找回了發聲的能力:“我要害艾涅斯特?這也太荒唐了,我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了,陛下!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地說謊。”

青年低下頭笑了幾聲。當他再次抬起頭時,那種刻意擺出的友善消失了,唯有眼中的冷光依然存在。

“不過,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恍惚之間,布瑞斯有種被刀架在脖子上一樣的錯覺。他的全身繃得緊緊的,一動也不敢動。後背湧出了大量的汗水,回蕩在胸口的心跳聲又重又快,甚至令耳膜都在震動。

在短暫又漫長的幾秒鍾後,布瑞斯終於苦澀地開口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現在提出質問的人是我。”

雖然聲音裏沒有怒意,但他不敢忽視這句警告背後的分量。布瑞斯咬緊了牙齒。然後,極為不願地、慢慢地點了點頭,仿佛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敗北。

“是的……我是做了這樣的事。”

他小心地挑選著措辭:“但這並非出自我的本意。艾涅斯特萊埃爾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雖然看上去與正常人沒什麼不同,但實際上精神極不穩定,隨時存在失控殺人的可能性。

你應該也知道,艾涅斯特被國民視作英雄,特別是在年輕人中有著極高的人氣。這個隱患一旦爆發,羅蘭迪亞將受到無法想象的打擊。”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了解多少,所以刻意隱去了和改造人實驗有關的信息。

“我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痛下決心通過手術進行治療,從而保證艾涅斯特不會失控。當然,這個措施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損害健康,但這樣一來,他的危險性就得到了消除,可以安心地為羅蘭迪亞做出貢獻……”

“哦,我知道了。”

格雷望著布瑞斯,毫不掩飾眼神中的蔑視和嘲笑:“這就是你要說的全部了嗎?”

該說是非常符合布瑞斯的風格嗎?在這段話中,被扭曲或模糊的信息不隻一點兩點。

與此同時,他非常自然地、沒有任何罪惡感地,將自己擺在了裁決艾涅斯特的立場上,絲毫不懷疑自己行為的正當性。

不過格雷也不是真的想向布瑞斯求證什麼。他來這裏的目的隻有一個。

“你想做什麼?”

布瑞斯不安地猜測著年輕人的意圖。是想拿這件事來威脅他嗎?是想以保守秘密為代價,從他這裏獲取一定的好處嗎?

“當然是來殺你啊,陛下。”

年輕人愉快地笑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期待,又有些恍惚,像打量著一個近在咫尺的獵物。

“什麼?”

布瑞斯通體冰涼。他突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死亡預感所籠罩。本能告訴他,對方想要弄死自己的話,不會比碾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

“啊……啊啊。你……到底?不……”

他語無倫次,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不過是殺人而已,不過是當事人換了個人而已,別這麼失態啊,陛下。”

格雷嗤笑了一聲,慢慢地朝布瑞斯一步步走近。

隨著他的逼近,布瑞斯也掙紮著挪動著腿往後退去。隻是,他很快就撞上了障礙物。在背部感受到牆壁冰冷的溫度的時候,格雷已經帶著毫無改變的笑容,站在了他的麵前。

布瑞斯咽了一口唾液,才擠出了一點微弱的聲音:“為什麼?”

“我想想……你對艾涅斯特下了手。這個理由充分嗎?”

格雷隨意地說道。其實這其中也藏著“維因”自己的私怨,不過他懶得承認。

“……你是認真的嗎?”

布瑞斯神色愕然。

如果不是場合不允許,他簡直想大聲地質問這個可怕的青年:之前想殺他的人不是你嗎?怎麼現在又要為了他來殺我?精神錯亂了嗎?

然而格雷聽不到他的心裏話。他一把抓住布瑞斯的衣領,把他狠狠地撞在牆上。

“呃!”

布瑞斯仿佛聽到背部的骨骼在咯吱作響。

“比起在絕望中緩慢地體驗死亡,不覺得能立刻送你去死的我非常的善良嗎?”

“怎麼可能?”他隻覺得無比的荒謬。

“你……你知道殺了我會引發怎樣的後果嗎?你想讓這個國家陷入混亂嗎?”

對了!這個青年不是說過自己不是亞夏人嗎?布瑞斯試著賭了一把。作為執政長達三十年的國君,他有著自己對羅蘭迪亞不可或缺的自信。

隻是在格雷看來,這個質問純屬搞笑。

“混亂?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但這笑容無法給布瑞斯帶來任何的安心感,“而且世界上少了一個無能的君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無能?我”

“沒錯。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嗎?”

布瑞斯的無能體現在很多方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與亞夏簽訂的所謂“和平協議”。

羅蘭迪亞明明是戰勝國,布瑞斯卻打著“和平為上”的旗號,在談判桌上對亞夏做了過多的退讓,全然沒想到這對將來的羅蘭迪亞意味著什麼。

不過,這些不屬於“維因”會知道的事,格雷也無意在這上麵和布瑞斯多爭論。

“你不是無能的君主的話,為什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決定?既然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才痛下決心,那麼為什麼不能花同等的精力,想一想不殺艾涅斯特的解決方法呢?”

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諷刺的意味。

布瑞斯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我沒有選擇!我真的沒有選擇!”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你也知道艾涅斯特的能力有多麼可怕吧?我不這麼做的話,要怎麼保護國民的生命安全?”

“你當真毫無選擇嗎?”

這一瞬間,布瑞斯仿佛聽見了青年假麵破碎的聲音。

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布瑞斯,一雙眼睛像深海的海底一樣,湧動著窺不見底的黑暗。

“不管是加大對退化現象的研究力度,或是向帝國尋求技術上的支持,都有值得一試的價值吧?你不可能想不到。但是,你不願意支付那份代價。”

格雷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

“可是你憑什麼要犧牲艾涅斯特?他為這個國家付出的還不夠多嗎?”

不管是作為當初的玩家,還是如今的反派,格雷都沒有理由不痛恨布瑞斯。

艾涅斯特的榮譽並不是輕鬆得來的。他固然有著出眾的天賦,但就本質來說,他依然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他會疲憊,會受傷流血,會為了難以突破的戰局苦惱,為了一點微小的勝機拚上性命,為力所不能及而造成的犧牲自責和後悔。他甚至會因為一次次目睹戰友的死亡而瀕臨崩潰。

但是他不能崩潰。他還背負著著無數人的期待、死去的戰友的遺誌,以及他對這個國家、對國民的責任感。

那就隻有不去在意了。

在極不安定的精神狀態中,艾涅斯特將自己與外界割裂,放棄了必不可少的大部分聯係。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是他了,因為曾經構成“艾涅斯特”的要素已經所剩無幾了。

但在他看來,這樣的痛苦是值得的。在漫長的戰鬥後,他終於為羅蘭迪亞帶來了勝利。

然後,主君給予艾涅斯特的是背叛與死亡。

格雷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憤怒不加掩飾地爆發了出來。

“你想殺的不是別人,是你和學院的受害者!他承擔了你們的罪惡,卻依然無怨無悔地為了這個國家戰鬥!你就是這麼回饋他的嗎?”

“你到底要踐踏別人的人生到什麼地步?操縱了他的誕生還不夠,還要否定他的尊嚴,剝奪他的未來嗎?”

“布瑞斯,我無法原諒你。”

吐露完心中的積怨,格雷的心中突然敲響了警鍾。

糟了……這下可能有點過火。

這些話有些偏向於“格雷”的立場,而他所理解的“維因”還不至於為了艾涅斯特的事這麼激動。

意識到這點後,格雷趕在係統跳出來加他ooc值之前,鬆開布瑞斯的衣襟,任由他滑落到地上。自己則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瞬間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