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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的事情太多,王娡自己都有些麻木了,不過是循著本能而做而已。
隻是饒是這樣,她也不能不在心裏盤算著,錦兒這一胎無論是男是女,都該是和她們息息相關的罷。
走到了荷花殿,才發覺太醫和產婆都已經到了,隻是還不見皇上的影子。
妃嬪生產是大事,皇上若是沒有政務纏身必然是會趕過來的,如今倒是奇怪了。
王娡也顧不得這許多,揮手製止了幾個要起身行禮的宮女,道:“時間緊迫,去看看你們娘娘才是要緊。本宮就在這裏守著,有什麼事情也能幫著拿個主意。“。
荷花殿的宮人見王娡一意如此,便也服侍著她坐好了轉身去忙碌。
內殿隱隱約約傳來幾聲呻吟,帶著長長的尾調,讓人不忍再聽。
自古女子生產便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道的事情,每每諸多驚險,自己身在其中還不覺得怎樣,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卻是覺得更為驚心。
皇上始終沒有過來,王娡心裏也明白了七八分。
當初冊封錦兒,不過是為了她有功,也算是給她一個交待,皇上心裏何嚐真正喜愛過她呢?
無愛便沒有情,而沒有情的人,再怎樣冷心也不覺得有絲毫歉疚,大概就是今日的皇帝了罷。
政務纏身,隻怕不過是一個推脫的借口而已。
她是厭惡極了錦兒的,隻是如今的情狀,倒是讓她也生出來了幾分憐憫之意。
好在聽著錦兒生產的還算順當,不過是開頭幾聲痛呼,很快便複歸平靜,隻伴隨著太醫和產婆偶爾的指引。王娡聽了,也略略放下心來。
果然是極順利的,片刻之後,一名產婆喜氣洋洋抱了一個嫩紅的小嬰孩出來,笑道:“奴婢恭喜王美人,是個極聰明俊秀的小公主呢。“。
王娡覺得有些奇怪,瞬間便反應過來,皇上不在這裏,她們唯有向自己道賀了。
王娡心裏也還覺得喜悅,生養孩子這樣容易倒是難得的,最重要的,是錦兒的孩子也是一個女孩,王娡幾乎可以聽到自己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她笑容滿麵道:“平安出生就好,你們也辛苦了,各自忙完了便就去領賞罷。“。
產婆滿麵喜氣地道了謝,荷花殿的宮人們也互相道賀,端的是一派喜樂融合的氛圍。
然而卻是聽到仍舊守在內殿的太醫一聲低低的驚呼,隨即便是一片忙亂之聲。
王娡猛然憶起裏麵還躺著一個錦兒,不覺抓住產婆問:“錦少使如今怎樣了?可是都平安?”。
產婆驟然也反應過來,慌忙道:“奴婢該死,隻顧著出來報喜,竟是渾忘了。”。
王娡擺一擺手:“不打緊,你快去看著,別讓錦少使落了毛病。”。
然而不待那名產婆走進去,便聽得守在裏麵的宮女帶著哭腔一聲聲叫著錦少使,這情景太過熟悉,王娡隻覺得不祥。
然而她猶自站著,等著太醫出來傳消息。她對錦兒沒有好感,隻覺得難得一次生產這樣順利,若是保不住母親,實在是可惜。
過了約莫一炷香工夫,走出來一個穿著暗藍色官服的太醫,手指尖猶自帶著血腥氣,目光惶恐閃躲。
王娡看他這個樣子,知道不好,舌尖都麻木了,隻道:“錦少使如今可好了?”。
太醫垂頭喪氣地搖一搖頭,聲音低微:“微臣無能,錦少使產後血崩,剛剛去了。”。
王娡縱然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聽到這話也還是猶如渾身血液都被抽空了一般。
懷裏還帶著剛出生嬰孩的溫暖,隻是自己該如何告訴這個孩子,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窗外終於悠悠飄下雪來,積蓄了幾天陰沉的天氣,此刻更加晦暗。
冬風卷著雪片漫天飛舞,不消片刻天地間便又會是銀白一片。
荷花殿的宮人帶著壓抑的哭泣遠遠傳來,王娡看著雲灰色的天空,癡癡地想,又是一年冬天了呢。
這一日,天氣罕見地放晴,隻是路上積雪仍未消融,饒是小宦官們一日三次地掃了,還是有些地方泥濘難行。
王娡坐在轎子上,遠遠看見有年長的宦官在責備手腳不利落的小宦官,便覺得有些不忍,對容芷道:“你去勸一勸,若無甚大錯便讓那宦官不必責備了,都是爹生娘養的,誰願意自己兒子受這個氣呢?”。
容芷點頭答應了,深一腳淺一腳朝著遠處走去。
王娡收回目光,看著懷裏靜靜熟睡的嬰孩。出生不過幾日,這孩子卻已經褪去了新生兒的樣子,此刻眉目恬靜,格外乖巧。
王娡歎一口氣,對著抬轎子的宦官們道:“去長春宮。路上這樣濕滑,你們也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