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位占據生命重要部分的人就像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生活撕裂成碎片,沒有她,就再也無法拚成以前的樣子了。
早上醒來走出客廳睡眼惺忪咕噥了一聲“annyong”沒有回答,平時鄭智敏蜷縮成一團的床上空無一人,陳楚僑站在原地愣了愣,才有“原來她已經不在了啊”的後知後覺。再後來,床也被搬走了,恢複了通往陽台道路通暢的同時,長期在這裏蹭睡的人不在了,每天起床也不會看到那個把自己裹成一條蟲一樣的智敏了。
細小又充滿了生活的角角落落,所有和她有關的事情都變得奇怪起來,像是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一部分。
特別是來到韓國之後,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讓陳楚僑想起智敏,本以為在這樣鋪天蓋地的夾擊下自己會適應,畢竟她都能把EXO的history和MAMA聽下來了,然而無數次的現實打擊把這個念頭銷毀殆盡。
在某個聚會上,鄭基石問她“朋友是釜山哪裏的”,陳楚僑神色自然地說不知道,被調侃到底是不是朋友後,她還笑著說真的是特別好特別親的朋友。
“朋友有看過你的電影嗎?”
“當然有看吧。”
“朋友應該很自豪很高興吧?”
“是她的功勞啊。”
“有一個朋友拍電影拿獎肯定是很開心的。”
樸宰範幾人七嘴八舌,那一刻陳楚僑幾乎是用盡了畢生的演技控製住自己的表情,扯出微笑,“內,她看到絕對是很開心的啊。”
其實過去得久了,智敏在記憶裏就有點模糊了,意識到這一點得她很傷心,便把以前的視頻都看了遍,那些丟失的碎片就一一重現。更難過的是,陳楚僑突然察覺,在智敏再三重申對自己選擇很高興的時候,她卻沉浸在不停止的悲痛當中,這不是另一種程度上的自私嗎?
她是在為自己感到哭還是在為智敏哭?
終於開始接受智敏和已經成為過去的記憶密不可分,默默地把一切都放在心上,一個人的時候放肆地傷心,再把自己安慰好,陳楚僑也隱隱約約地找到了和解之道。
“會過去的吧…”表誌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任誰都能聽出帶著滿滿疑慮的上揚語氣裏的不安。
兩人已經蹲了好一會,身上的陽光也漸漸轉走,開始有些冷了。
“之前我用這句話開導自己好長時間了。”陳楚僑站起身,微微一笑,“真希望話說多了就會成真。”
表誌勳臉上是那種迷茫的怔忪,她就像看到了自己,“你以後就會知道答案了。”伸出手要拉他起來,“好了,我們進去吧。”
——
陳楚僑對韓國葬禮是一無所知,所以一下飛機就給智敏媽媽打了電話。
鄭女士在今年的八月搬回了韓國,徹底定居在首爾。和智敏爸爸早就鬧崩離婚,沒什麼親人,楚僑便是鄭女士在這最關心的人了,會時不時來看看她,像是秋夕這種節日,也是在劇組那等著楚僑收工去一起吃飯的。
比起蘇菲婭,鄭女士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媽媽。
雖然陳楚僑有婆婆那邊的親戚,鄭女士還是更親近的姨母,拜托她幫忙也不會不好意思。在回家洗漱的時候,鄭女士的助理就已經把準備好的賻儀金和信封送了過來,並替她定好花圈送到現場。
按照鄭女士的教導,陳楚僑禮數周全地鞠躬送花,表媽媽笑容滿麵的黑白照片被白花圍繞著,她目光溫柔地看過來,如往常一樣。
隻是短短兩次彎腰的時間已眼眶微濕,最後一次見表媽媽在上個月,穿著病號服的表媽媽消瘦許多,握住她的手還是那份熟悉的厚軟,“我們陳楚真是有心了,你也要注意身體啊。”
自從表誌勳知道她家裏人都喜歡叫她陳楚,有時候會學,表媽媽和表爸爸聽到後也跟著他叫,每次和他們見麵就像真的在和家人聚會一樣。
這時候表媽媽就會說,“來我們家當女兒吧。”
陳楚僑和爸爸媽媽的相處方式比較偏向朋友,父母並不會過多地幹涉她的決定,因為不常一起生活,他們之間的關係獨立又帶著距離,也是在前些年回家住了比較長時間才有些改變的。韓國這種典型東亞父母的無微不至和付出對她來說格外陌生,明明自己都是這麼大的人了,還會被當成孩子一樣照顧,總那樣關心愛護她,仿佛是刻在天性般的自然。
陳楚僑不敢去想,她尚且如此無法接受,對表誌勳和表叔叔來說,失去如此深愛的人是何種悲痛。
“陳楚來了啊,搭飛機很累吧?”表叔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臉色憔悴,語氣還是很溫和,“謝謝你能來,吃飯了嗎?沒吃的話,那邊有辣牛肉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