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令人羞愧的事。
陸莞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又一次落入陸嘯手裏,好像行走江湖的這幾個月,她都沒有多少長進。
也是,她可能太過依賴鄔師兄了。
陸嘯拉著三人一刻不停地往南走,從晨光熹微一直走到日薄西山,就連吃飯都沒有停下——當然,作為俘虜的她是沒有資格吃東西的。
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的少年率先撐不住,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哥!”小塵用身體撐起了他,“哥你別嚇我!”
陸嘯拉扯不動,一回頭也看到了這一幕,麵露煩躁,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眉頭一皺,對小塵抱怨了句:“出事的怎麼不是你啊?”
怎麼出事的不是最沒用的那個,偏偏是蠱蟲的飼主?
這種話都能說出口……陸莞心裏相當不舒服,忍不住嗆了陸嘯一句:“那怎麼出事的不是你啊!”
小塵早就深深低下頭,眼睛眉毛全都耷拉下去:哥哥為他犧牲太多了,那些人原是隻想留一個活口,但哥哥苦苦哀求,甚至忍下不少侮辱,如此才保下了他。他那時便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換他保護哥哥,可現在……他還是如此沒用,什麼都無法為他分擔。
陸嘯聽了陸莞的話,故作大度:“哎呀,也罷,這兩兄弟哪有你重要?”
說完解開了少年身上的繩子。
小塵起初不明白他的用意,待發現這其實是個丟棄的動作後滿臉驚慌,拚了命地扯動麻繩往哥哥的方向走。
陸嘯隻是極其粗暴地繼續拖拽。
“讓我去埋了他!”陸莞於心不忍,“否則別怪我自盡!到時候你不但撈不著什麼好處,還要因為死了蠱蟲的飼主受罰!”
陸嘯眼角抽搐,而後大步往回走:“埋下就走!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別再得寸進尺!”
陸莞沒有理他,幫著小塵埋下少年。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您。”
經過此事,陸莞和小塵走得愈發無精打采。許久,小塵開口打破了死寂。
陸莞搖搖頭:真要怪,也是怪她不夠警覺,沒有第一時間懷疑陸嘯的身份。
“別再稱我為什麼‘修師大人’、‘您’了,我配不起。”陸莞苦澀道,“我叫陸莞,你叫我陸姐姐就好。”
“陸姐姐。”小塵很聽話地喊了一聲,“謝謝你,你對我和哥哥有恩,要是我能活下去,一定會報答你的!哥哥也說要報答你,我會連著他的份一起報答的!”
“隻要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別談報答了。”陸莞苦笑。
陸嘯在一間燭火通明的客棧停下了腳步。
這客棧雖然明亮,卻沒什麼動靜。什麼說話聲、推杯換盞聲、走路聲、吆喝聲統統聽不到,安靜到稱得上詭異。
確實是個鬼地方。
陸莞進去後,立刻看到了坐在最裏麵的三人,一陣頭皮發麻。
那三人一個是鄒子容,一個是鄔汲雲,還有一個身穿黑鬥篷背對著她。
怎麼又是他們!
“聖子大人,護法大人,生死羅大人。”陸嘯一一行禮。
鄒子容與鄔汲雲連眼皮都沒抬,隻有那個生死羅大人微微側頭露出一截下巴,發出極為陰柔的聲音:“怎麼少了一人。”
“那人中途暴斃了,不過我抓到了無瀾內院子弟,希望能將功抵過。”陸嘯小心翼翼道,語氣之中難得的真誠。
生死羅從袖間取出一粒藥丸,待陸嘯一伸手便不耐煩般鬆了手指。陸嘯極其寶貝地接過,唯恐他反悔一般,迅速將藥丸丟入口中。
“你可以走了。”生死羅輕輕吐出幾個字。
陸嘯聽他語氣冰涼,生怕哪裏再惹他不快,急急起身離開。
這個起身戛然而止。
陸嘯轟然倒在陸莞麵前,紅色的液體像小蛇一樣從口鼻間流出。
那生死羅給他的竟然是毒藥!陸莞心下大駭,這一桌子全是變態!她現在要怎麼辦?
鄔汲雲原先還有除掉陸莞的念頭,但見她連陸嘯都敵不過,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顧自淡淡然喝酒。
鄒子容更是理都不理,倒是那個生死羅轉了身,露出鬥篷下若隱若現的蒼白麵容。
“生死羅這是看上了,還是沒看上?”鄔汲雲看戲狀。
“二位大人沒意見的話,她便歸我了。”生死羅依舊看著她。
陸莞可以看到他嘴角的微笑,心底發毛,下意識抓緊麻繩,阿塵也下意識捏了拳。
“既然你想要便歸你,隻是……”鄒子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她畢竟是修院的弟子,有些東西還是得先斷上一斷才更放心。”
斷?斷什麼?斷她的靈脈嗎?陸莞聽這話心裏發怵,緊張地看著這幾人的動作。
生死羅剛要開口,便被鄔汲雲攔下了。他站起身,丟下“跟上”二字,轉頭往裏走去。陸莞並不敢在這幾個一看能力就遠高於她的人眼皮底下反抗,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
他帶她進了地下室。
陸莞很明顯地感覺到身後的少年比她更緊張,隻好強作鎮定,以此來撫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