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照洲問:“你是這家客棧的掌櫃?”
“是。”柳萌初下意識地應完後又說,“我姓魏。”
她轉身繞進收銀賬台後頭,將店簿從阿怪手底下拿過來,招呼賬房道:“還愣著做什麼?快來給二位客官登簿啊。”
賬房忙應聲來了,重新拿起一支筆,低聲同阿怪打了聲招呼,才埋頭登簿。
柳萌初負責招呼客官,不讓場子冷下來,她對許照洲笑道:“咱們頭房現下都空著,客官可樂意親自去挑一挑?您偏心哪一間,就住哪一間。”
“不必麻煩。”許照洲說,“給兩處清靜地就行。”WwWx520xs.com
“那自然沒問題的。”柳萌初笑,“咱們頭房去年才翻新過,不是我自賣自誇,房間各個兒都好。包您住的滿意。”
許照洲略一點頭,態度敷衍。卻又掃眼她雙髻,好似隨意問道:“掌櫃是哪裏人?”
長瑞同賬房交錢的手頓了頓,古怪地看了許照洲一眼。
後者麵色如常,溫和淡然的眉眼間攏著股疏離。
可方才確實是他在撩閑。
柳萌初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回答:“我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她有來有回道:“客官是哪裏人?”
許照洲莞爾:“掌櫃不是登簿了麼?”
“瞧我……”柳萌初也笑。
賬房將擱在桌上的腰牌拿來看了,愣了一下後將那腰牌雙手遞交給許照洲。
柳萌初借著低頭看店簿的動作,有意去瞥上頭的字樣,心直接瞬間躥到天上。
阿怪站在她的身後,悶著頭,仿佛在竭力忍耐著什麼。
賬房提筆登簿,落在紙麵上的筆尖微微打著顫。
柳萌初輕輕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許照洲。
這在嘈雜喧鬧、各味混雜的客棧前庭裏幹淨得一塵不染,與袍上紋案一般超然的……
許照洲。
收賬台後怪異暗湧,許照洲接過賬房遞來的腰牌,自若地將腰牌收好。
柳萌初猛然抓住賬房的筆杆子。
驀然而來的力道,使得沾了黑墨的筆尖在紙上重重一劃,毀了整張紙。
賬房一愣:“掌櫃?”
一直低埋著頭的阿怪倏地抬頭,直直看向柳萌初。
柳萌初顧不上,她歉然地對許照洲一笑:“客官,勞煩您稍等片刻。”
許照洲溫然頷首。
得到首肯,柳萌初立馬扭頭和賬房在收賬台後小聲說道:“我最近忙著看賬本,好久沒去頭房看看了。隻是正月裏心血來潮去看過一次……總之去年翻新後留下的味道那會兒是沒消的。這會兒應該消了吧?你且仔細想想。”
柳萌初確實將聲音壓得極低,低到距離她很近的阿怪也難以聽個分明,隻能勉力壓住心中算不上好的預感。
借了習武的光,收賬台外的兩個人卻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長瑞眉頭一皺,麵露不適,悄聲同許照洲道:“主子,咱們要不換一家店住吧?這翻新過很久都有味道的,肯定是貪圖便宜,用的次等劣質的材料啊。這怎麼能是頭房呢?”
許照洲沒有回話。
隻是將視線長久地放在柳萌初身上。
賬房完全狀況之外,懵懵然道:“沒有啊……從來都是……”
餘光裏麵,柳萌初沒見許照洲動一下,心裏煩躁起來。
她攔住賬房的話,緊跟著說道:“這人來頭不小,下一次碰到這樣的大生意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所以咱們得好好抓牢這次機會。”
賬房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問道:“怎麼抓牢?”
柳萌初兩手一拍:“加價!”
長瑞麵露嫌惡,隻覺得這掌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就地起價的做派實在算不得光明磊落,怪不得生意做不過隔壁。
“方才我們千挑萬選,可算給您二位挑了絕好絕好的房間。”柳萌初的雙手順著“絕頂”打開,下一刻卻又語焉不詳道,“但因為太好太好的緣故,所以啊……”
“好屋子是要供著的,想必掌櫃在上頭砸了不少銀子。”許照洲了然,善解人意地先問,“掌櫃的意思是?”
柳萌初一下笑得差點找不著眼睛,出乎意料地舒心著:“客官明白又爽快,活該您富貴。咱們懷渠縣地理位置好啊,京師西京皆靠著,沾了不少繁華富貴氣,故而絕非是什麼窮鄉僻壤。一間頭等房我一夜定一百文錢,但那絕好的,就一夜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