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聞言冷笑:“眾人皆目睹:郗小郎君從我身後而來,眨眼便栽入湖中。你隨口汙蔑,將郗小郎落水一事硬扣到我的頭上,莫非我背後長了眼睛,能將手臂隨意扭轉,伸到後方將疾跑而來的郗小郎推下水?”
孔融麵露慍色:“正平好端端地在湖邊行走,郗家小郎為何突然從園中衝出,從他身後疾速靠近?莫非是存了害人的心思,想撞鄭平下水,結果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因為失足而落水?”
根據方才幾人的證詞,這個解釋才是最符合邏輯的。事實的真相也大抵如此,當事者們心知肚明,居中主事的二公子曹丕亦對此事有了幾分判斷。
何晏道:“孔少府此言確有幾分道理,然而郗家郎君率真友善,不似為惡之人……”
話未說完,他瞧見鄭平眼中如冰石般寒涼的諷意,慌忙改口,“自然,禰處士心若冰壺,身如秋月,也不會行此惡毒之事,想來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喵喵尒説
看似兩邊都不想得罪的幫襯,實則兩邊都不討好。
曹丕冷眼瞧著何晏說出一大堆無用的話,知道他以貌取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客氣地讓他閉嘴:“閑話莫要多說。”
旋即轉向郗慮,“還請郗侍中莫要再賣關子。若其中真有隱情,丕定不會徇私,還被謗者一個公道。”
郗慮心中微沉。
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並非不知。但他自恃摸清了曹操的心思,又深知禰衡的脾性,這才當場發作,叫人拉禰衡過來對峙。
曹操何等眼光,怎會看不出他的打算?雖以頭疾相避,派二公子前來主事,但這樣的發展尚在他的估算內。
可這個“禰衡”是怎麼回事?
依照以往的情報,此人分明就是一個一點就爆的炮仗,又身染狂病。隻需要施以小手段,就能讓他喪失理智,如瘋犬般狂吠,不計任何後果。
在他的構想中,隻要“禰衡”如預料中的開始犯病,他的計劃就算成功了一半——任誰見到一言不合,就用刻薄言語侮辱他人的瘋犬,都會覺得對方蠻不講理,刻毒難纏。
到那時,再對比自己這方苦主的忍氣吞聲、有理有據,旁觀者心中的天平自然會向他們這邊傾斜。
然而郗慮沒有想到,千算萬算,這“禰衡”竟然怎麼都不肯犯病,不但沒有被怒火支配,沒被衝動衝昏了頭,竟然還有理有據地用邏輯堵他話語中的漏洞,拿指桑罵槐的話語擠兌他。
正因為“禰衡”遲遲沒有現出狂態,郗慮不得不再三撩撥。這一耽擱,竟讓聰慧早熟的二公子覺出少許異常,出言警告。
郗慮知道,曹丕剛才的話看似是站在自己這邊,實則恰恰相反。
若自己不能給出個合理的理由,這位二公子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忠心而予以掩護。
心中百轉千回,郗慮大大方方地應了諾:
“我愛子心切,若由我來講述,未免摻雜過多的偏向之意。當事者是犬子,不如由犬子向各位述明緣由。”
說完,他看了眼榻上的郗小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