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願跟著榮清學了幾天的醫,基本脈象都會摸。
懷孕這件事兒他自己再三確認過了,不會有錯。
不過顧景願並不習慣照顧自己……從前就很少會顧及自己的身體,時而生病、不舒服了就隻會硬抗。
他腦中壓根沒有身體需要被優待的概念。
是以他是真心不覺得如今自己這身體有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
拒絕了皇上要請禦醫來看的提議,又抽空尋了兩本醫術典籍看了,分析了下自己如今所處的階段,顧大人心裏有了譜。
有譜了,便將醫書收了起來。
向陽王緊接著開始處理公務。
……直把旁邊的皇上給看愣了。
擱下禦批的朱筆,將顧景願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便翻完的那兩本厚厚醫書扯過去,皇上問:“阿願都看出什麼來了?”
隨即隨手翻開了其中一本。
便隻覺得兩眼一黑。
……那裏麵的文字就如同天書一般,他都能讀懂,但連起來讀,又都不懂。
“……給朕說說?”龍彥昭手指摩擦著書頁。
“沒什麼特別的。”顧大人順手整理起皇上剛剛批奏章弄亂的書案。
見龍彥昭眼巴巴地看著他,才笑了下說:“我現在沒什麼症狀,也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就……正常吃睡,陛下不要太緊張。”
“唔。”龍彥昭不置可否,重新正襟危坐,嚐試翻看那冊醫書。
其實這方麵皇上也不是愣頭青了。
顧景願叫他不必過於擔心,他也怕阿願會尷尬。
是以還是將顧大人哄睡著了以後,他才偷偷摸摸地把禦醫和教習嬤嬤都喊了過去,詳詳細細打聽了有孕之人該注意什麼,如何保養。
因為問得太過詳細,還害得禦醫和教習嬤嬤以為是宮裏有人有了喜。
……這後宮裏還沒有主子。但看皇上那緊張程度,那無疑是陛下心儀之人。
就算並非聖上心儀之人,至少皇上也是十分看中這個孩子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禦醫和教習嬤嬤都老懷欣慰,回答得更加詳盡,事無巨細。
從平時應該做何種飲食說起,到不同月份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還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很多東西龍彥昭都是第一次聽說。
卻也一點都不妨礙年輕的天子一臉嚴肅地聽著。
從前聽見這些細節皇上或許還會感慨,原來生孩子竟然這般費事兒、要注意那麼多東西。
但現在時間緊迫,阿願的身體每時每刻都要仔細注意著,龍彥昭根本來不及去七想八想。
——他隻認認真真的將他們所說的都記在心上,一個字都不敢落下。
可即便如此,即便都這樣詳細地打探過了,他也始終覺得顧景願是極陰之體,或許會與尋常女子生養不大一樣……
因此才過分緊張,總也放心不下這件事。
偏偏,他這邊擔心,顧景願那邊卻不甚在意。
皇上看醫書,顧景願也不攔著,就抽過陛下剛剛沒有看完的奏折,繼續閱讀起來。
“顧大人……”皇上無奈了,大手扯過那本奏折,不準顧景願跟著煩心。
“阿願先去後麵休息一下,這裏的事也不急於一時。”
龍彥昭說這話的時候頗具威嚴。
……畢竟禦醫和教習嬤嬤都說懷胎前三個月最重要,要好好養胎,不能操勞!
顧景願說:“北部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朝中陛下才剛剛回京,也有很多事情正等著處理……”
龍彥昭便說:“方才你看書的時候朕也批了半個多時辰的奏折了,脖子疼眼睛疼,不如阿願陪朕出去走走?”
……嗯,每日適當行走、鍛煉身體也是必不可少的。
顧景願這才從奏章上移開視線。
方才坐的時間有些久,他的確覺得腰部有些酸痛。
這段時間經常會這樣,不過對於顧景願來說也隻是一點點的不舒服,看過醫書以後知道是正常現象,便幹脆不放在心裏。
如今聽皇上也說累了,他才放下奏折,同意了跟皇上外出走走的提議。
臨出門前,皇上仔仔細細檢查了顧景願的著裝,又命人拿過新做的狐狸毛大氅,親自為顧景願披上。
青年穿著純潔不染的白衣,再配上一襲火紅的大氅,修長高挑的身姿昂然直立,俊秀中帶著幾分英氣,眉眼低調沉穩,卻也掩蓋不了過分張揚的豔麗。
這樣子又很像那院中的梅花了。
皚皚白雪中獨立天地,淩寒盛放。滿園春色都不及他傲骨淩寒,容姿嫵媚。
還未足三個月,顧景願腰身依舊細瘦挺拔,被一根腰帶緊緊束著,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龍彥昭目光在那截窄腰上流連了片刻,最後為他整了整衣裳,拉著人出發。
“阿願真的不需要請禦醫過來看看?”
初雪過後便是晴天,麵對滿園怒放的梅花,龍彥昭的心思卻始終都在顧景願身上。
他跟他打著商量:“朕會請兩個不迂腐的禦醫過來,阿願放心,摸完了脈,出去以後他們絕不敢亂說什麼。”
說起這個的時候,皇上眉宇間也多了幾分嚴肅。
如今阿願身體特殊,這宮裏的確需要兩個絕對忠誠的禦醫看顧著。
除此之外,禦書房寢宮中的宮人也都要重新排查一遍,絕不能又半分錯漏……
顧景願卻搖頭說:“倒也不用,榮兄給我回了書信,他過兩日便會入京。”
“榮兄也不會樂意常駐宮中吧。”
龍彥昭握緊顧景願的手,耐心說:“朕知道阿願是不想因為自己身體變化而變得特殊起來,但是特殊時期,還是多注意一些為好。”
他這樣說,顧景願也隻好重新斟酌這件事。
對於皇上的過分緊張,顧景願勸說過兩回都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他們都是第一次當爹,沒什麼經驗可言,會緊張也難免。
顧景願其實也緊張。
是那種至今還難以置信、無法相信世間一切寧靜美好竟然真的落在他頭上的激動和緊張。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難免患得患失。
也很怕自己不配擁有,招架不住。
所以他也隻能刻意忽略這些,專心打理起朝政。
——他才剛成為向陽王,又與皇上共擁著天下,連早朝時都與皇上平起平坐……如此地位,看似是萬丈高樓,實則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