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太多。”穿著明黃色常服的龍彥昭晃了晃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冬日低溫低,但被皇上握著的手卻絲毫感覺不到外界的風涼。
顧景願聽見龍彥昭說:“若什麼事情還要阿願跟著操心,那朕讓你做這個王爺豈不是得不償失?”
事實上從皇上宣布共擁天下的那天起,質疑的聲音的確有,但因為大部分都表示讚同和擁護,是以反對的聲音並沒有持續很久。
龍彥昭說到做到,轉天就把那觀星樓重新搭建了起來。還真的不知從哪裏找來了那麼一位仙風道骨的術士,開壇祭做法半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得出了與那日皇上在太後麵前所說的那番話的結論。
顧景願是極陰之體,正配皇上這顆孤星轉世。
且為了大宜能夠延續子嗣,向陽王已經身懷有孕。待十月過後誕下龍嗣,便是大宜朝的太子。
這一番說辭百官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沒看見整個祭祀的過程中,皇上全程都虎視眈眈睥睨著下麵的群臣,好像誰若敢對此有絲毫異議,便會以不敬神明之罪,直接打入死牢。
再說了,無論信奉鬼神也好,不信也罷。
皇上和向陽王攜手達成的成就的確不是尋常人有能力完成的。
任縱觀曆史長河,翻遍三千史料,史書上又哪裏有剛剛扳倒攝政王除了內亂,轉瞬就拿下一個北部強國的皇上?
沒人敢出言反對,一是真的覺得皇上是受托天命的真命天子。
二是到如今,已經沒有人敢得罪這位外表張狂淩厲,實際上要比看起來還暴戾難以琢磨的皇帝。
想想龍彥昭為今日之局麵做出的努力,顧景願深覺他說的有道理。
小小地回捏了下皇上的手指,淡色的唇邊漾開一抹笑,顧景願說:“好。”
最後二人商量的結果便待榮神醫來了,便尋兩名信得過的禦醫一同過來。若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便請榮神醫告知他們,也可叫他們互相討教醫術。
反正顧景願其實也不甚了解極陰之體究竟該如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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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禦花園中轉了一圈,回去後皇上仍舊希望顧景願能小歇一覺。
但顧景願卻絲毫不覺困頓,也就不願休息,已經兀自繼續看起了奏章。
他方才已經浪費半個時辰看醫書了,又出去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時間緊迫,實在是再浪費不得。
畢竟北部那邊的事情還積壓了很多。
將從前偌大的北戎收製哪裏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
以前北戎的官員需要重新測定、考慮是否繼續任用,北戎的百姓也要重新安置、安撫。
當務之急是要派去個有能力的大臣過去主事。
總不能讓廣平王的軍隊一直監管北戎諸事,單是派誰過去,皇上這幾日便被吵得頭疼不已。
顧景願將北部官員每日派人呈上來的捷報仔仔細細看了,又認真閱讀起眾臣遞上來的關於這方麵的奏折。
諸多建議考慮都要仔細思索,實在馬虎不得。
見向陽王這般勤勉,皇上也不好再說什麼。
墨盤裏麵墨汁將盡,龍彥昭自動拿起墨條磨起了墨。
他手法很粗糙,往常這活兒,顧景願在時都是顧大人來做,顧大人不在時,龍彥昭身邊也沒有個宮女伺候著,這活兒便丟給洪公公來做。
如此無聊的事兒皇上是不願親自上手的。
但給向陽王磨墨,他又甘之如飴。
那些地方呈上的捷報他已經看了,眾臣呈上來的有關想法和意見他也看了,北部的事情要等向陽王重新看一遍才好定奪。
因為大宜朝中沒有人比顧景願對北戎的了解還要深,這件事情上沒人比向陽王更有話語權。
龍彥昭也比不上。
縱然鐵騎已經踏遍北戎土地,可當地的人文文化、風土人情也不是單靠打仗就能了解的,想要找出一位有能力主管北戎諸事的人,還得要等與顧景願共同分析過後才能商定。WwWx520xs.com
望著顧景願認真翻閱奏折的專注神情,還有他俊秀的眉眼,皇上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了幾分。
等到視線從向陽王高挺的鼻梁劃到那兩片薄唇、又從薄唇掠過下頜,滑入欣長的脖頸當中時,“啪”的一聲,一個沒有注意到手中的力道,墨條直接在皇上手中斷裂。
他本就內力深,又從未做過這種活計,一個控製不好便自然會弄斷。
“陛下……”顧景願看了看那墨條,又看了看皇上一臉的茫然無措,不禁笑了出來。
龍彥昭重新陰沉起麵容,抬手將洪公公招了過來:“拿出去,換掉。”
顧景願出聲阻攔,又伸出一隻手護住了那墨盤:“莫要浪費。”
“這玩意兒太脆了些。”皇上很不服氣,堅決不認為是自己太笨。
“是這樣。”顧景願順著他,安撫地對他露出一個輕笑。
麵對這個笑容,方才的不悅瞬間煙消雲散。
皇上忘了自己失手的尷尬場麵,將盤中斷裂的墨條取出,又開始重新研磨。
這一次他力道輕了許多。
也不敢走神兒再去看顧景願了。
等向陽王將所有的文書都粗略掃過,皇上已經磨完手上的墨。
“皇上有什麼想法?”顧景願問。
龍彥昭知他問的是正事,便說:“北戎風俗文化與大宜不同,想要驟然改變當地人的生活、將大宜的律法規定加諸上去恐怕有些難辦。”
皇上說著,用剛剛才洗幹淨的手撚起桌上的一枚酸梅,遞到顧景願的唇邊。
顧景願前幾日都隻想吃酸的。
他時而會感到惡心,吃酸可以有效緩解一些。
但糖葫蘆是不能吃了,龍彥昭聽說山楂性涼,吃多了不好。
於是便下旨,整個皇宮範圍內的,尋找酸杏酸梅。
可惜冬季不產這些,宮裏因為沒什麼主子也沒有特意儲備,龍彥昭便去下麵世家王侯的府上搜刮。
世家王侯的不夠,還有滿朝文武大臣。
於是那些夏日裏精心采摘、製作的糖漬梅子和梅子幹都飛一般地被送進了宮中。
麵對一盒盒精致錦盒中盛滿的梅子幹,顧景願隻能哭笑不得。
自家晾曬的梅子不值什麼錢,倒也不怕誰說皇上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