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終於,阮輕暮的微信來了一條信息。
阮輕暮和秦淵正在書桌前心神不寧,做著卷子,一聽到消息音,同時抬起頭。
阮輕暮飛快的點開免提,果然,是方離。
聲音弱弱的,很低:“阮哥……我沒看到你們的消息。我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阮輕暮也不回語音,直接就撥通了他的手機號碼,響了好半天,方離實在躲不過,終於接了。
阮輕暮不給他說話的時間,直接開口:“方離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真的想做女孩子,還是僅僅喜歡穿女裝,隨便,我沒興趣打聽。可你不準被那些人打趴下!”
秦淵眉心一跳,不讚同地輕輕搖頭,阮輕暮卻不顧,對著話筒冷聲道:“那些人渣怎麼想、怎麼說,關你什麼事?你給挺直脊梁,好好活給他們看——不對,是活給自己看,明白嗎?”
電話裏,方離沒開口,可是背景聲裏有點嘈雜。
好像有女聲在尖聲銳叫,卻又有點遠,不知道是不是電視在響。
阮輕暮聲音放緩了點:“方離,你在聽嗎?”
方離終於低低開口:“在的。”
阮輕暮鬆了口氣:“論壇的帖子被刪了,學校也會處理劉鈞他們。任何廢話,你隻當看不見、聽不見,放假後,挺胸抬頭來上學,明白嗎?”
方離輕輕“嗯”了一聲:“好。”
阮輕暮又追問:“百曉生他們說,你把牙刷什麼的都拿走了?”
方離的聲音低得厲害:“沒……我隻是習慣收拾東西。”
阮輕暮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別嚇人。對了,傅鬆華找了你一天,你記得給他回個話。”
這一下,方離不吭聲了。
阮輕暮正要再說話,忽然電話那邊,一聲刺耳的東西破碎聲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從遠到近,歇斯底裏地尖叫一聲:“方離!你又在幹什麼,隻知道躲起來,你看看你,縮著像隻老鼠!……”
方離慌裏慌張地對著話筒說了一句:“阮哥,我掛了,家裏有點事。”
歌舞團的老舊宿舍樓裏,不知道哪家開著舊式的錄音機,咿咿呀呀的評彈小調在昏暗的走廊裏響著,帶著舊時光的風情和頹廢。
方離縮在自家客廳的角落裏,心驚膽戰地看著屋子中間的女人。
那是他親媽。
多年不當台柱子了,可是依舊身段曼妙,風姿優雅,隻是一雙眼睛亮得嚇人,臉上的神態一如既往地瘋癲,說話的語氣有點病態的亢奮。
“方離你那是什麼眼神?”她忽然拿起茶幾上一碟落花生,劈臉向方離砸去,“你也嫌棄我又老又醜,給你丟人了是吧!你和團裏那些人一樣,恨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們就都眼不見為淨了!……”
方離慌忙拿手臂擋了擋,低著頭不敢動。
等他媽罵罵咧咧地回了臥室,他才爬起來,去廚房下了點麵條,把中午的剩菜熱了熱。
他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敲了敲他媽的房門,小聲喏喏地問:“媽,你出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他媽媽高聲罵:“我晚上不吃東西,你不知道嗎?就想把我喂成肥豬,再也上不了台了,你才高興!”
方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低聲說:“媽,那你記得吃藥啊……”
房門上傳來一聲響,不知道他媽從裏麵把什麼摔了過來,方離嚇得抖了一下,趕緊端著碗回到廚房裏。
坐在小凳子上,他就著剩菜,無聲地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淚水就慢慢地落到了碗裏。
吃完飯,刷好孤零零的一個碗,他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
桌上是白天沒做完的試卷,他呆呆地看了一陣,拿起了手機。
各種未接電話和消息,最多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方離你在嗎?在的話回答我一下!”
“我知道你在的,不管怎麼樣,你接我電話,有些話我想和你當麵說一說,好不好?”………
他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手機,把那個加密了的相冊打開了。
裏麵的照片不多,也就四五張。有時候是幾個人一起在操場上,有時候是大家在一起聚餐。
都少不了一個人的影子,沒心沒肝地咧著嘴大笑,露出一口健康潔白的牙,在陽光下打著球,領著操。
最後一張,是剛剛拍下來沒兩天的那張合影。
清風拂麵,操場上彩旗招展。沙坑邊,他笑得羞澀,那個人笑得陽光。
他怔怔看著,終於退出了相冊。
好一會兒,他顫抖著手指,按在了整個文件夾的“刪除”上。
……阮輕暮皺著眉,看了看斷掉的電話。
秦淵在一邊問:“怎麼了?”m.X520xs.Com
“好像是他媽在吼他,挺嚇人的。”
秦淵沉默一下:“方離現在這樣子,怕是和家裏脫不開關係。”
阮輕暮苦笑:“是啊,很多小孩子長歪了,都是被家裏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害的。我聽白競說,就連劉鈞那個大傻逼,他爸好像比他更傻逼呢。一喝酒就揍他,拿腳踹得他整個人都能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