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跑到宿舍樓前,阮輕暮忽然在雨聲中小聲叫:“對了,龔醫生!”
秦淵淡淡地問:“怎麼了?”
“他、他為什麼會在那兒?”阮輕暮這才後知後覺,驚叫出聲。
秦淵無言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種奇怪的神情。
“有什麼問題嗎?下班的私人時間。”他聲音平靜。
阮輕暮有點兒狼狽:“那、那是當然。隻是……”
他腦海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監考時,身邊的這位冷血校醫手機上的那張小黃圖,就是男人的啊!
“隻是什麼?”秦淵問。
阮輕暮苦惱地撓撓頭,這個可怎麼說啊?難道要在背後說校醫同誌可能是個同誌?
他小聲說:“也就是說,他在同誌酒吧裏,拍到了方離,有點擔心,所以才向你求證,是吧?”
“顯然是這樣。”
阮輕暮偷眼看了看秦淵那冷峻的側臉,有點抓狂。
啊啊啊啊,為什麼聽到方離和龔醫生在同誌酒吧,這個人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啊?!……
龔思年坐在酒吧裏,看著外麵大起來的雨勢,忽然站起身,推門出了酒吧。
他身後,厲原大驚失色地叫:“阿年你去哪兒?不聽我今晚的新歌啦?”
龔思年衝著身後揮揮手:“晚上回家,你床上唱給我聽。”
後麵一片哄笑,夾雜著厲原羞惱的叫聲:“艸!龔思年你又放我鴿子,我要生氣啦!”……
龔思年撐著一把傘,沿著附近的街道一家家搜尋著,燈紅酒綠中,沒有剛剛那個男孩的身影。
找了一圈,雨勢已經大到不行,他半邊身子都有點濕透了,正失望地打算往回走,忽然,路邊一個小店的屋簷下,一個瑟縮著的黑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方離蹲在屋簷下,懷裏抱著一個小包,屋簷隻能遮住部分雨水,他緊緊把脊背貼在後牆上,可是斜著的雨點還是劈頭蓋臉砸上了眼角眉梢。
他伸手遮住了自己的頭,狠狠心,正打算衝出去,往遠處的公交車站跑,忽然,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他呆呆地抬起頭,在窗口透出的酒吧燈光下看清楚了來人的臉,忽然嚇得一哆嗦。
“老、老師……”他結結巴巴的,“不不,龔醫生……”
龔思年重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罩在了傘下,把他往街邊拉。
正好有人打車在附近停下,龔思年揪著方離,一起飛快地上了出租車:“實驗三中,謝謝。”
司機應了一聲,掉頭往目的地開,車後座上,龔思年收起了傘,轉頭看向了身邊渾身濕漉漉的小男生。
“你是高二9班的,是吧。”
不是疑問,而是闡述。
方離身子微微一抖,抿著嘴,臉色慘白。
“我剛剛就在那個酒吧裏,所以才看到你。”龔思年深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你不用怕。”
方離驚怕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垂下了頭。
“我是校醫,也有心理谘詢師的資格證。”龔思年的口氣和平時在醫務室裏不同,沒有那麼犀利,表情依然淡淡的,可是卻帶了點叫人安心的味道。
“你和我談話,我會遵守職業道德,絕不跟任何人說,包括你的老師和同學。”龔思年鄭重地說,“假如你不願意和我訴說,那也OK,我就用同類人的身份,和你聊聊。”
同類人?方離驚疑不定地看他,甚至不敢發問。
“我聽店長說,你要去那裏跳舞,而且不想上學。”龔思年把金邊眼鏡摘下來,抽出車裏提供的紙巾,擦了擦上麵狼狽的雨滴,“家裏有困難?”
方離絕望地閉著嘴巴:那個店長什麼都對他說了嗎?
“困難到了揭不開鍋,真的需要你去掙錢維持的地步嗎?假如這樣,我會和你的班主任談談。”龔思年平和地說著,“你放心,我不說別的,隻說你的經濟狀況,學校會有貧困生救助的。”
方離驚恐地使勁搖頭:“不不,不要……我媽媽有點病,可是有工資的,不算特困家庭!”
“那也就是說,你不是窮到必須去掙錢,主要原因是不想上學?”龔思年淡淡地說,“那不行,不準去,明白嗎?”
方離呆呆地看著他,半晌扭過頭,幹澀地低聲道:“為什麼?”
“那兒不是你能應付的地方。”龔思年一字字道,“你這個年齡,心智不健全,不懂這個世界的險惡。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校園裏,好好地學習、考大學,就算想做什麼,也等你十八歲成人後,懂嗎?”
方離怔怔聽著,慘然笑了笑:“醫生,如果……校園裏沒有什麼叫我留戀呢?”
“那也比這種地方好。”龔思年重複,“我不知道你在學校遭遇了什麼,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校園裏的那些事,放到社會上,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