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田田捏著準考證,不知道怎麼眼眶紅了。她忽然彎下腰,衝著老簡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師……謝謝您。”
老簡愣了一下,看著平時羞怯膽小的女孩子,尷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謝謝你,這三年……班長很累啊。”
唐田田不說話了,扭頭飛奔回了座位。
白競接著走上前,拿了準考證,也沒有立刻下去,他猶豫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使勁抱了一下老簡:“老簡同誌,我們會好好考的。一定!”
老簡被他這麼重重抱了一下,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尷尬,鼻子尖一片紅:“……好好考試就行。”
黃亞衝上了台,沒立刻接準考證,卻忽然也撲上去,抱住了班主任,在他稀稀落落垂著幾縷頭發的頭頂,狠狠親了一口:“老師我們要走了!”
別的倒好,聽到這一句,老簡眼眶也濕了,他狼狽地僵硬著身體,伸手在黃亞油乎乎的額頭上敲了敲:“這次三模考得不錯,英語和化學都有進步。穩住。”
黃亞在他身邊,忽然“嗚嗚”地嚎了一嗓子、轉身回到座位,低著頭趴在座位上埋著臉,肩膀有點聳動。
白競悄悄踢了他一下:“幹什麼啊,生離死別的,以後我們每年聚一次,叫上老簡唄。”
黃亞鼻子通紅,滿是青春痘的臉上一片傷心,小聲抽泣:“小白不瞞你說,從小到大,老簡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班主任。我成績不好,沒人記得我的分數,隻有老簡記得。”
不僅記得,還每次苦口婆心找他談心,明知道他又笨又不求上進,可還是一遍遍地找,和對那些好學生並沒有什麼區別。
教室裏越來越多的人在掉眼淚,莫名其妙地,好像就提前進入了分別時分。
老簡在台上使勁擤了擤鼻涕,咳嗽一聲:“好了好了,都打住,畢業散夥飯還有得哭呢,現在別這樣。”
他使勁大吼了一聲:“現在要的是士氣!不是離愁別緒,對不對?!”
班級裏一片抽噎混著激動的叫聲:“對!媽的拚了,不就是高考麼,不就是畢業麼,誰再哭就是孫子!”
最後一排,阮輕暮抱著雙臂,靜靜地看著大家,看著台上激動的老簡同誌。
方離悄悄回過頭:“阮哥,你們回家嗎?”
阮輕暮笑了笑:“不回了,就在學校過這最後三天。你們呢?”
方離自然而然地問的是“你們”,他也回答的是兩個人。
秦淵已經在半個月前趕回了學校,也趕上了最後的三模考試。
一切安好,毫無懸念地繼續拉開第二名幾十分。
方離輕聲說:“我要回家的,我媽最近情況好多了,回去的話,她會很開心。”
正說著,台上就叫到了方離的名字。老簡把準考證遞給他,看著方離,也沒多說什麼,隻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了一句:“以後進了藝校,好好跳舞,不用偷偷摸摸了。”
方離紅著眼睛,也對他深深鞠了一躬:“我會的。”
……晚自習散了,拿到準考證的同學有人當晚就回了家,也有人在宿舍打算住最後一晚,明晨再走。
阮輕暮背著書包,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學樓,來到了文體樓下。
樓下那棵大合歡樹已經又是繁花滿樹,粉紅色的絨花宛如一朵朵小繡球,綴在嫩綠葉片間,在夜色裏也依稀看得見淡淡的櫻花色,聚攏在一起,花香也格外綿密而溫柔。
花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裏,長身鶴立,仰望著樹冠。
阮輕暮慢悠悠走過去,順著他的目光一起往上麵看,詫異地問:“這黑漆漆的,能看見你去年掛的小牌子?”
秦淵轉過身,星光下,眸光晶瑩:“果然看不見,掛得太高了。”
阮輕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笑了:“你真想看,可以學某人爬上樹去。”
秦淵點點頭:“有道理。”
他擼起袖子,修長手臂抱住了樹幹,好像就要往上爬,嚇得阮輕暮一把從後麵揪住了他:“哈?你是住院住傻了麼,也不怕再摔下來?!”
秦淵慢吞吞轉過身,伸手攬著他的腰,把他拉到了樹幹後麵。
幾十年樹齡的大合歡樹樹幹很粗,雖然不至於兩個人合圍,但是遮住兩人相疊的身形毫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