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蘇和原在安慶府做酒樓生意,家大業大,我是蘇家千金萬金的小姐,金奴銀婢伺候著,十四歲之前,我所知的最大的疾苦便是彈古琴時指尖破皮這樣的小事。
直到十四歲生辰那日,我家酒樓突然被封,家門前圍滿官差,家中男丁一律被官差鎖上帶走,女眷逐出家門。
我娘帶著我和我兩個妹妹,背著個破包袱,在城裏的街道上徘徊,其餘女眷都往各自娘家去了,唯有我娘沒有娘家可去,大冬天的晚上,我們幾個連住一晚客棧的銀子也沒有,像流浪貓狗一樣在街上走了一夜。
後來,我遇到了珍珠媽媽,她騙我娘說要五十兩銀子買我去給她做丫鬟,我娘不肯,那時我太年輕了,全然不知這是個圈套,大著膽子說我要去,還勸我娘收下這五十兩銀子去置幾畝地,帶兩個妹妹好好過活。
然而直到我跟著珍珠媽媽到了京城的攬月閣我才知道,哪裏是做丫鬟,分明是做妓女,我試著翻牆逃出去,被抓回來,餓了我兩日兩夜,我試著撞牆一了百了,可老天不願收我,最後,我決定假意妥協,在陪客的那晚逃出去。
於是那日,我被裝扮一新送到二樓雅間,等著我的第一位恩客,他們不會知道,我袖子裏藏著匕首,我坐在床上,右手背著身後緊握著瓷枕,隨時準備把來人敲暈。
媽媽在外頭跟人說著什麼話,什麼雛兒不雛兒的,真叫我惡心,我發誓若有來日,我必把攬月閣一鍋端了!
然而,當他推開門走進來時,我緊抓著瓷枕的手竟鬆了鬆。
趙文軒,國公府的二公子,我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他真是溫文爾雅的一個矜貴公子,與我想象中的嫖客全然不同。
他走過來,含笑著問我叫什麼名字,又說我像是讀過書,問我可知道王陽明,我警惕地告訴他我知道,而後,他便同我說起王陽明心學,我們聊得很暢快,若不是在此處相遇,我想我會成為他的朋友。
就在我聊得以為今夜會安然度過時,他的手攀上的我的肩。
嫖客就是嫖客!
於是抓起瓷枕往他腦袋上砸……
可惜,可惜啊,他一下製住我的手腕,把我推倒在床上,我大罵他衣冠禽獸,外頭人聽見動靜跑進來,一群婆子製住我,媽媽不住向他致歉,咬著牙說我還沒訓好,要好好教訓我!
我以為我死定了,然而趙文軒卻笑著製止了她們,命她們出去,而後告訴我說我逃不了了,我隻能是他的人!㊣ωWW.メ伍2⓪メS.С○м҈
而後,我不記得他同我說了些什麼,大約是問了我的家世,總之我哭了,他耐心地,像父親一樣安慰我,吃了幾個月的苦,我大約累了,眼淚越流越多,漸漸昏了頭,竟然……
後來,他包下了我,半年。
這半年裏,我們不像嫖客與妓女的關係,反而向親密無間互相尊重的夫妻,我們談詩詞歌賦,他為我描眉,我為他奏曲,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半年後的某一日,他去了點了瑤月姑娘,我才知道,與她共度了兩日兩夜,我才知道,我隻是他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