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瞳孔微微縮了下，麵上卻仍然一片平靜，冷道：“貴客在說什麼，奴聽不懂。”
語氣極盡冷漠生硬，如被陽光敲響的雪山冰碴聲，隻聽著便有一股寒涼氣息透體而入。
小王爺不急不躁，目光甚至追逐著那漸漸偏移的光影慢慢遊動，那張完美無暇的側臉如山如嶺，顯出陡峭的輪廓，漫不經心道：“那一日隻你、穆雲左、宋承安在場，穆雲左刀術登峰造極，他若要殺人，不需用刀，更不需用他標誌性的黑色短匕。”
“那日穆將軍酒水喝的頗多——”
小王爺的笑容涼薄而嘲弄，輕曬了一聲，淡淡開口。
“嘖，你力證他殺人的時候就沒想過他那樣年輕，怎就有資格做了衝和的武威將軍？衝和將軍近百，得授武威將軍銜的僅他一個，他憑什麼？就沒想過他以刀入境，入的是什麼境？”
“北疆是衝和極北苦寒之地，什麼都缺，酒蟲的產量卻一直居高不下，不巧的是，穆雲左是北疆磨礪出來的名將，最不巧的是，他去年還曾在宮廷豐收宴上痛飲千杯，千杯不醉……你們明月樓能有什麼酒，多少量，讓這位喝酒如飲水的北疆名將，醉的畜生一樣全無心智？愚蠢到親自將殺自己的刀遞到你手上？”
瑤華背對著他，銅鏡裏的麵容有些模糊的僵硬，一時無語。
“還有啊，”小王爺忽的眉骨一挑，露出個有些邪氣的笑，“他那樣的人，水滴茶沫都可殺人，無形無相神鬼莫測。”
說至此處，他唇角上翹的更加歡暢，還轉著眼睛將銅鏡裏的麵容看了一看，才繼續道：“當然啦，他腦子灌滿了迷魂黃湯，居然為了你，費力的戳死，嗯……不對，是捅死了宋承安，之後還讓你齊齊整整的、宛若白壁的出現在監察司麵前，姐姐，為什麼呢？”
是她為什麼還是完璧之身？還是為什麼穆雲左在清醒後沒有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她滅口？
說的人心如明鏡好整以暇，聽的人卻似完全沒聽出那隱含的質問，隻答道：“他醉了。”
“哎呀，醉的真是懂事，不哭不鬧就殺人，殺完人就睡覺，實在是很懂事啊。”他笑的格外真誠，又隨口道，“我以前常聽人說紅酥手銷/魂，果真名不虛傳，連穆雲左那種不懂風情的棒槌都銷骨奪魂了，我原先還好氣這手是如何巧奪天工偷梁換柱的，現在卻不了。”
他素來話多，也不等瑤華接話，便自顧自接道：“這手雖好，力氣卻不足拿刀也不穩，宋承安那小胸膛都給多劃拉了一分，是下乘手段，不值多看。”
“嗬。”瑤華輕微的笑了下，穿著黑色木履的腳微微用力，輕薄的紗衣垂下，遮住縮回的白嫩腳趾，施施然站了起來，將柔弱無骨的手伸到小王爺麵前：“貴客的意思是……奴？你說，這樣的紅酥手能殺人？”
一股濃烈的香氣襲來，小王爺下意識皺了下鼻子，繼而微微垂頭，
仔細的看著那雙素白幹淨的手，心思電轉，麵上語氣半分都不動搖，道：“是啊。”
瑤華收回手，波瀾不驚道：“奴命賤，貴客要為將軍脫罪，自然拿奴說事，奴無話可說，貴客請回。”
頓了頓，又緩緩坐回椅上，一邊梳理順滑的頭發一邊道：“奴雖卑賤，也有尊嚴，貴客要強扣罪名給奴，直接帶著枷鎖拿人就是，不必多費口舌，奴自當一死以證清白！”
這樣的兩句話一說，小王爺心裏就知道有些話是詐不出來的了，當即改變了策略，那原本有些緊繃的身子倏然慵懶下去，桃花眼又盈滿笑意，用他還有些少年音色的嗓音輕聲道：“宜喜宜嗔，瑤華姐姐，你真的漂亮。”㊣ωWW.メ伍2⓪メＳ.С○м҈
瑤華不發一言，拒絕再跟他交談的態度格外明顯。
小王爺出身高貴，臉皮也跟他出眾的身世一般讓普通人仰慕，對美人的拒絕毫不在意，麵上容色稍改，連問話語氣都變了風格，他糯著嗓音，半撒嬌半討饒的道：“姐姐何必跟我這麼認真計較？我年紀小，遇見點事就容易急，方才說話也沒怎麼思索的，不知怎的就唐突了仙女姐姐……姐姐你別同我計較啊。”
即便沒有回頭，也能想象出那樣俊美卻尤帶稚嫩的一張臉上帶著怎樣不好意思又機靈靈的笑，那樣的笑，能讓人的心都化掉，像是吃一口酥軟的棉花糖，又甜又軟，哪怕是正生氣的瑤華，也對這樣的人毫無辦法，心頭的火不由就降下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