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江時清從水中鑽出來爬上岸,河裏的魚越出水麵張開嘴,滿口密集的尖牙,一隻接著一隻,成群結隊激得水麵隆起,水波蕩漾。
河裏的魚發生了變異,魚身上的鱗片和鐵一樣堅硬,江時清沿著河岸的小路朝上走。
她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但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指引著她,心裏有個念頭順著這裏走到了拐口有棵大桑樹,桑樹下有她要找的人。她穿了件白紅交加的格子襯衫,牛仔褲時髦地破了幾個洞,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隨便動一動鞋子裏都是水聲。
日迫西山,周圍沒什麼人,江時清抬頭遠遠地就看到了一棵蒼翠的大桑樹,枝繁葉茂探出了院牆。桑樹周圍稀稀拉拉地有十來棟低矮的樓房。
一路行到村裏依舊沒什麼人,家家房屋緊閉,窗戶都封得嚴嚴實實。江時清來到有桑樹的院牆外,牆體離地麵大概有兩米五左右,中央有道漆紅的大門,她覺得很熟悉,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門口停了張三輪車,車上擺了幾個箱子以及鍋碗瓢盆有點像搬家。哐當一聲,門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穿著淺粉色上衣和黑色休閑褲的中年婦女提著個行李箱從門裏走出來,行李箱和身子先探出了門頭卻擰往後方,嘴裏著急地念叨著:“媽,你別動!我放好東西再來接你!”
婦人的聲音一出,江時清愣在原處。迷惘的瞳孔中映著婦人的身影,一米五五的個子,消瘦的身形,粗糙的雙手。就連說話的語氣她都非常熟悉。
鼻頭一酸,江時清脫口喊道:“媽!”
婦人遲疑了一瞬回過頭,眼神望過來,眼角的細紋猶如風霜裏開的花,由心地笑起來:“唉喲,海倫你怎麼回來了!”江時清的嘴角也隨之上揚咧開,一路行來的疲倦和不安在見到母親時都被掃空。
婦人笑著待到看清海倫狼狽的樣子連忙放下行李箱小跑著過來,邊走邊責備道:“這都是怎麼弄的?髒死了!”
“媽媽。”江時清呢喃著,海倫經曆過的副本她都重新走了一遍,這裏是海倫內心的最深處藏得非常深,不容許任何人窺視,本質上江時清和海倫是同一個人,她可以走進來。
“媽媽...”她現在用的是海倫的身體,海倫想這樣喊,江時清便喊了,心裏酸澀難當,這是江時清沒有體會過的情感。海倫覺得情感是負累,心軟是負累,猶豫和不理智會阻礙她的步伐,所以鶴一樣的江時清出現了。
婦人應了聲,“不好好上學回來做什麼?那麼遠的路你怎麼回來的?連續下了一個月的暴雨道路都坍塌了,我看新聞上說公交、客車、火車全都停了,私家車也不敢跑,幾十公裏的路你怎麼回來的?”
海倫的眼眶紅了別過臉去偷偷擦了眼淚,再堅強的人在見到母親的那刻都會回歸成孩子。
“媽,你一下子問這麼多,你要我回答哪一個?”海倫盡量用輕鬆的語氣道。
溫暖的手擦著江時清臉上的水,婦人絮絮叨叨地念著:“還強嘴呢!從小你就不聽話讓我操夠了心,別跟我嬉皮笑臉!”說著拖著她進屋。
“你姐的衣服外婆還收著一些,先把濕衣服換了,真是的,這麼大一個人了連衣服濕了都不知道換。”
進了門,桑樹下的長椅坐了個老婦人,臉上的皺紋很深,花白的頭發用藍色的巾帛纏起來,一身素白的藍衣,三寸金蓮鞋麵繡著精致的紅花,老人九十來歲,收拾得幹淨又體麵,身子骨還硬朗,杵著拐杖一天還能走上幾裏路。
“大孫子快過來!給外婆看看,這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喲。”外婆心疼道。
海倫的母親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外婆一直期望能有個孫子,海倫從小性子野被當男孩一樣養大。
“外婆。”江時清蹲下身臉貼在老人老得皮包骨的手心,很溫暖和母親一樣的溫暖。
“大孫子,怎麼身上全是水,生病了可怎麼好。快去把衣服換上,一會兒著涼了。”外婆撥開海倫的額發露出海倫發紅的眼眶,慈愛地笑著;“今年的桑葚結得很好,饞貓今兒有口福了。把衣服換了,趁你媽還在收東西摘幾把揣兜裏。”
桑樹有五十多年的樹齡開成一把傘狀,海倫能從這枝跳到另外一枝。去遠方上學前每年這個時節海倫都要往外婆家跑幾趟,呼朋引伴爬上桑樹吃個夠,吃累了就趴在書上歇會兒,外婆找不到人就來樹下喊。
姐姐是個文靜人想吃桑葚也不好意思說,做不來爬樹的事,海倫每次都會摘下很多遞給姐姐,她這人顧家,從小性子就這樣,有她一口吃的能把所有人都分個遍。自己吃好後還要摘上一些帶回家給媽媽和鄰居吃。
去遠方上學後,桑葚沒人摘都掉在地上看得外婆心疼,總念叨著饞貓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吃上一些。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樹尖的桑葚都落了,矮一點的地方用網罩起來還保留了一部分。
海倫跟著母親進了屋,屋子內的陳設她也很熟悉,到處都是她幼時玩樂的痕跡。母親找來姐姐的衣服讓她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