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亭子,春香早已把亭子收拾停當,石桌石椅上鋪好了隔涼的墊子.雖為晚春,但春寒料峭.我坐下,雙腳已有些累了.眼前仍舊是環著湖的柳,有亭閣水榭,有人來人往.有些後悔沒有帶一本閑時看的書出來了…
“小姐小姐,我們回去吧.天陰了,可能快下雨了;”春香這個丫頭,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天陰又如何,我還沒有看過陰天下雨時,我的柳樹要對我說什麼樣的話呢.不去理會她的話,但春香著急了”出門時候匆忙,沒有帶雨傘和更厚的衣服,小姐要是傷風了該如何,老爺會罵死春香的…”話音剛落,雨點便落.我笑了,她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看春香如此,我隻好安慰她:”不怕不怕,我回去告訴爹爹是我貪玩,和你無關,不會怪你的.”
既然已經下雨,那就安心坐在亭子中吧,至少等雨停.遊玩的行人開始紛紛散去,銀水湖上有了無數的小同心圓,而我的柳在熱烈的舞,想和我說什麼呢?
“小姐,學生冒昧了,可否在亭中一同避雨?”一個急促的聲音,我抬頭看,什麼也沒有看到,隻看到一雙眼睛,似曾相識,象前生的記憶,象柳樹般熟悉.我怔怔的看著他,春香推了我一把,”小姐,公子問你呢.”我有些羞,真是失態,忙說”公子請坐.”他很局促,退讓一番後坐到了亭邊的木欄上,與我相隔一石桌.我這是怎麼了?一個從未蒙麵的人,我對他卻為什麼有這種宿命的感覺?他也不似那潘安宋玉,但為何讓我心中一動….
我偷偷望他,欄邊風吹送雨,已經把他的肩膀打濕一半,心中笑他如此老實,”公子可以移到亭子裏,不必在欄邊受風雨.”他笑了,我看到他的眼睛笑了,猶豫了下,”多謝小姐.看樣子雨馬上就停了,不必煩勞小姐關心.”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真是害人不淺啊,我笑笑,罷了,一個女孩子家家,那麼主動的關心一個外人,不讓人笑話.但是,他是外人麼,他的那雙眼睛……
風勢漸小,雨漸弱,我心漸焦急.我該如何問他姓名呢?難道讓我一個女孩子主動問他?那樣太顯輕薄了吧.也許他會因為這個看輕我.那怎麼辦是好…他起身,向我作揖:”多謝小姐,學生告辭了..”我心裏著急,但不露聲色,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另一個世界穿來:”公子請便.”等真正的自己醒過來,他已經穿梭在柳樹裏,我的心好懊悔.空了.
恍恍惚惚的回了殷府,怎麼進的家門,怎麼進的閨房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晚飯時分春香推門而入,叫了兩聲小姐,無人應答,一會後彙報老爺:”小姐病了.”
我又夢到那片盈盈的綠色了,那是什麼?樹林?草地?我不知道,我隻記得這個夢境已經在我腦海裏存在了很久很久.那是一片象秋水的綠色,周圍什麼也沒有,隻是綠.而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片綠的中央,象是一塊石頭沉到了水裏,我就在那片綠色的茫然中.想什麼?似乎腦裏沒有思維,隻是覺得綠色的寧靜.我抬頭向上看,看到了五顏六色的光柱,透過那寧靜的綠,是我夢境中最後的光亮.
春香推門進來,端著藥碗,褐色的液體散發著純純的苦澀的味道,”小姐,快喝藥吧.”我接過碗,看著那黑色的光影,嗬,多象那雙深深的眼睛,前世今生的深邃黑色瞳孔.我真想狠狠的笑話笑話自己,一麵之緣的人,竟是纏mian多少天的風寒的秘密.春香提醒我:”小姐,一會鶯鶯小姐要來看你呢.”哦,我差點忘記了.這一個月熟悉了床帷的金黃流蘇和紫色的床簾,這個小小的空間,似乎就是整個世界.忽然聽到門外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嬌嬌的,充滿焦急和憐惜:”怎麼一病就病的這麼長時間,真是的……”我讓春香扶起,半坐床榻,春香拿來軟的墊子枕到我後背,我心裏高興,但笑容勉強.鶯鶯心疼的問:”現在感覺如何?可吃藥了,大夫怎麼說?”春香插嘴說:”大夫說是風寒,唉,就是上次去銀水湖遇到雨……”我笑笑,決心把秘密徹底壓在心裏:”不知道怎麼搞的,一點雨就成這樣了.””真拿你沒有辦法,從小身體就那麼嬌氣.對了,等你身體好些了,有精力了,來我家做客吧.我夫君你還沒有見過呢.”對了,差點忘記了:”鶯鶯,他對你如何?你婚後過的可好?”鶯鶯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嗯.他待我很好.每天除了忙公務,就會陪我一起.也會聽我說話,我經常和他提你呢,提的他都想見見你呢.他有很多同學,都是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我說我們臻臻可是我們這裏有名的大才女,他們很想見見你呢.””你看你,我那裏是什麼大才女,不過讀過兩本書罷了.””臻臻,我不管,等你病好了,來我家做客,我把那些自詡為飽學之士的人請來,你就當交流交流,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吧.”這個人,孩子氣起來真是沒有辦法,推辭不掉,先答應下來吧.”那好,我等你啊!”唉,真是拿這個丫頭沒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