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下埋藏著動物。
一隻蜻蜓停在頭骨上。
睜著它的大眼,無辜地望著她。
電光火石間,長而卷的舌頭,將它卷入腹中。
外表醜陋的蟾蜍,紋絲不動地細嚼慢咽著美味的蜻蜓。
身前的綠水,泛起漣漪。頸側長著橘色斑點的淺白小蛇,伸長蛇頭,閃著寒意的藍綠眸子,緊緊盯住被困在濕地上的她。
森林沼澤,比森林的旱地,更加危機四伏。
而她,是那隻誤入沼澤的,不敢輕舉妄動的“食糧”。
不慎走錯一步,就萬劫不複……
她睡了整整一個白天。
醒來時,已經是黑夜。
期間,她隻起來解了一次手。她現在把原來挖的排水溝的最外頭,當作她定點上廁所的地方。
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又會臉紅,但後來發現這種事習慣了就好。畢竟相較羞恥心,生存才是頭等大事。
然後她也趁機觀察了一下自己,沒有丁丁,嗯,她是一隻母鼠。倒不是說,計較公母什麼的。作為人的時候,她是女性,所以變成倉鼠,還是母鼠,比較不需要轉換性別心態?不過她不知道雌性倉鼠會不會像人類女性那樣,每個月來生理期。
至少目前,她身體沒有任何不對勁的跡象。
睡醒的第一件事,是吃。她趴在昨晚搬回來的糧食堆上,美美地用起餐。吃飽後,她想起了今天自己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去探索周遭更多地方,以及尋找幹淨的水源。
連續幾日,叢林未再下雨,好在作為倉鼠的她飲水量不大。原來洞裏的積水,葉片的露水,還有來自食物中的水分,都能保證她的生存所需。
可她無法確定,旱季會不會到來。而且找到河床,有助於幫助她了解叢林的大概構圖。這亦是擁有人類思維的她,與其他動物不太一樣的地方。
想去認識這個世界,不僅是局限於眼前的一寸土地。
刨開洞口的泥土,她探出胖嘟嘟的鼠腦袋。今夜的蟲鳴聲,比昨晚更加微弱。
以自己的巢穴為原點,她昨晚探索的區域,成扇形分布在右上方。前幾日白天,她遭遇鷹和兔子洞的位置,在巢穴的左後方。那裏的樹林喬木居多,而且越往前走,林子就越茂密,再根據雨天積水的流淌方向,那邊的地勢比這邊要高,不像有形成河床的條件。
更何況那日鷹留給她的陰影未完全消退。所以今晚,她準備繼續往右上方前進。
經過長著紅色果子的草叢,她爬上那個小土坡。放眼望去,金燦燦的田野,野稻穗的長勢很好。說明這一帶土層深厚,積累的養分高,根莖吸取的水分也十分充足。因此她判斷野稻田應該離水源不遠。
但要穿過這片野稻田,對她來講,危險係數過高。
已知的田鼠,蛇,和其他未知的捕食者,都可能潛藏其中。
貿然進入,不是益舉。
那如果繞過它呢?她的左側是連綿的土坡,無任何遮擋物,走左邊雖然是在高處,可極易成為像貓頭鷹,夜空獵手的目標。那走右邊,她抬頭,右側的小徑倒是枝葉掩映,但她敏銳地嗅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泥土氣息,夾帶著些許腐爛味,從右方的灌木林深處飄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想打退堂鼓,回去自己的樹洞。
但,來都來了,總不能就此退縮吧!若右邊真繞不過去野稻田,她大不了原路返回。
至少現在的她,並不會知道接下去,她會麵臨怎樣的困境。
越往右走,高大的樹木逐步被低矮的灌木替代,那股如同臭雞蛋的腐敗味道也越來越濃厚,而且身下的泥土也變得愈加濕軟起來。
這是不是預示著她正接近著河床?不過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吐信聲,讓她完全不敢大意。防得住來自空中的威脅,可地麵仍然有以她為獵物的獵食者。
但她萬萬沒想到,下一秒,她遇見的捕食者會是——左邊的草叢一陣聳動,在她的驚愕中,一隻比她大上好幾倍,背部凹凸不平,像長滿發泡後的綠豆似的巨型牛蛙,一躍而起,跳向半空中。
牛蛙穩穩地背對著她落下,接著緩緩轉過身,銅鈴般的大眼,直勾勾地對準嬌小的她。腦海裏瞬間閃過多個“生無可戀”的表情包,她對這個連兩棲類都能把她視作食物的世界,感到深深絕望!
側身閃過牛蛙的飛撲,她俯身橫穿過一根斜擱在石頭上的灌木,開啟奪路狂奔模式!那隻牛蛙,氣勢洶洶地追在她的身後,健壯的後肢輕輕一蹬,就越過了那根灌木。這還玩毛啊!她可不想被一隻牛蛙給生吞了!
卯足勁向前跑,而牛蛙在後頭窮追不舍。要進入它跳不過的地方。快速思考著的她一頭紮進前方的灌木叢中。
在狹小的灌木間穿梭,尖銳的荊棘劃過她的皮毛,忍著劇痛,她“謔”地鑽出灌木叢,視野忽然變得開闊,她的眼前是泥徑綠流交錯,枯枝爛木遍布的沼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