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赫敏所預言的,六年級沒有課的那些時間,根本不像羅恩期待的那樣可以盡情地放鬆休息,而是必須用來努力完成老師布置的大量家庭作業。他們不僅像每天都要應付考試似的拚命用功,而且功課本身也比以前難多了。
這些日子麥格教授所教的東西,哈利差不多有一半聽不懂,就連赫敏也不得不讓麥格教授把講的內容重複兩三遍才能明白。不知道為什麼,哈利暗自覺得麥格教授麵對赫敏時,臉色總會變冷幾分。羅恩私下裏也是如此感覺。這個發現讓哈利和羅恩都很震驚,赫敏是六年級學生裏課堂表現最優秀的一個,以前也很得麥格教授的讚賞與喜愛。現在又出什麼事了?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哈利最拿手的科目突然變成了魔藥學,這多虧了那位混血王子,也使赫敏越來越感到憤憤不平。
這段時間哈利經常暗暗猜測這位混血王子到底是什麼人。由於家庭作業太多,他還沒能把那本《高級魔藥製作》仔細研讀一遍,但他已經從頭到尾大致翻了翻,發現王子幾乎在每一頁上都添加了筆記,而且那些筆記並不都與魔藥製作有關。有一些說明看上去像是王子自己編的咒語。
“說不定那是個女人呢,”一個星期六的晚上,赫敏在公共休息室裏聽哈利把那些咒語說給羅恩聽的時候,不耐煩地說,“也可能是個女生。我覺得那筆記不像男生的,更像女生的。”
“他叫‘混血王子’。”哈利說,“有多少女生管自己叫王子?”
赫敏似乎無言以對。她隻是皺起眉頭,一把抽走了她寫的那篇題目叫《幽靈顯形的原理》的文章,羅恩正倒著偷看呢。
哈利看了看表,急忙把他那本《高級魔藥製作》舊課本塞進了書包。“八點差五分了,我得趕緊走,到鄧布利多那兒要遲到了。”
“喲!”赫敏吃了一驚,立即抬起頭來,“祝你好運!我們會一直等你回來。我們想聽聽他會教你什麼。”
“希望一切順利。”羅恩說,然後他們倆目送哈利從肖像洞口離開了。
哈利快步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突然,他看見特裏勞妮教授轉過拐角,手裏洗著一副髒兮兮的撲克牌,一邊讀著牌上的點數、一邊自言自語,哈利趕緊閃身躲到一座雕像後麵。
“黑桃2:衝突;”特裏勞妮教授走過哈利躲藏的地方時,嘴裏念念有詞地說,“黑桃7:凶兆;黑桃10:暴力;黑桃傑克:一個黑頭發的年輕人,很可能心煩意亂,不願意別人審問他——”
她停住腳,就站在哈利藏身的那座雕像的另一邊。
“唉,這肯定不對。”她煩惱地說,哈利聽見她一邊起勁地重新洗牌,一邊又往前走去,隻在身後留下一股雪利料酒的氣味。哈利一直等到確信她已經走遠,才趕緊拔腿離開雕像,一直走到八樓走廊裏有隻單獨的石頭怪獸的地方。
“酸味汽水。”哈利說。石頭怪獸跳到一旁,它身後的牆壁裂成了兩半,露出後麵的一道活動的螺旋型樓梯。哈利跨了上去,隨著樓梯一圈圈地旋轉,越升越高,最後來到了那扇帶有黃銅門環的鄧布利多辦公室門前。
哈利敲了敲門。
“請進。”是鄧布利多的聲音。
“晚上好,先生。”哈利說著走進了校長辦公室。他十分驚訝地發現現在這個房間裏不僅僅是鄧布利多一個人,還有一個高個子的黑發綠眸女生——哈利以前從未在學校裏或者別的地方見到過她。她一身布料華貴的黑色長袍、內著灰白色毛衣、腳穿精製龍皮靴子,看起來很是神氣。有點兒不足的是,她的身形十分瘦弱、纖細,似乎迎風可倒。
“啊,晚上好,哈利。”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仿佛沒看見哈利打量那個女生的目光。“我想,開學第一個星期你過得很愉快吧?”
“是的,先生。”哈利說。m.X520xs.Com
鄧布利多說:“你一定很忙啊,已經吃了一個禁閉了!”
“嗯……”哈利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鄧布利多的表情並不是很嚴厲。“我已經跟斯內普教授說好了,你下個星期六再去課後留堂。”
“好的。”哈利說,他腦子裏裝著更要緊的事情,顧不上去想斯內普的禁閉。他偷偷打量著四周,想猜出鄧布利多這個晚上叫他來做什麼。
這間圓形辦公室看上去還和往常一樣:細長腿的桌子上擺著許多精致的銀器,它們旋轉著,噴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煙霧。那些男男女女老校長們的肖像都在各自的相框裏打著瞌睡。鄧布利多那隻氣派非凡的鳳凰福克斯站在門後的棲枝上,興趣盎然地注視著哈利與懷特。看樣子,鄧布利多並沒有騰出一個練習格鬥的地方。
更令哈利奇怪的是,明明應該是鄧布利多單獨給自己授課的情況下,為什麼還有一個外人在場?哈利又一次仔細打量著那個黑發女生,對方正朝他投來目光,眸光冷淡、冰涼、似乎毫無溫度,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因為他想到了斯內普也會經常用這種眼神看著別人和自己,但斯內普的又多了幾分明顯的惡意。
“噢,忘了告訴你,哈利。”鄧布利多笑嗬嗬地說,“這位是布萊特·德·懷特小姐(BrightdeWhite)。懷特小姐,這位就是哈利·波特。”
懷特小姐略略點頭,沒有主動伸出手表示善意。哈利衝她點了點頭,簡單地笑了笑。
“哈利,很抱歉,因為幾點不可說明的原因,這學年我會對你和懷特小姐一起授課。”鄧布利多解釋道,“當然,我可以保證——懷特小姐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你也可以完全信任她。”
“她——”哈利猶豫了會,說,“她知道所有的事?”
“應該知道的都知道。”鄧布利多回複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她在曾經、在目前並會在以後幫助大家很多。哈利,我希望她的存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兩位好友。”
懷特小姐讚同地點了點頭。哈利突然注意到一點,她從未開口說話過。
“好。”哈利有些勉強地應答。既然鄧布利多能如此信任懷特,也許她確實會提供很多幫助?
鄧布利多補充道:“另外,懷特小姐因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嗓子有點兒問題,所以她暫時無法開口說話。”
哈利釋然,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剛才一直不說話。
懷特小姐神色淡淡的,沒什麼變化。她優雅而快速地揮動魔杖,從空中拉來兩把高背軟椅,並徑自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她伸手點了下另一把椅子,又指向哈利。
“噢,這倒是我忘了——”鄧布利多笑嗬嗬地說道,“哈利,坐下吧。很不錯的召喚咒,懷特。”
懷特小姐板著臉色,沒有任何回應。她的眸光還是那般寒冷、銳利、具備洞穿力。
哈利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想,哈利,”鄧布利多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你肯定在納悶,我打算怎麼給你——沒有更好的說法——上課?”
哈利說:“是的,先生。”
“是這樣,既然你已經知道十五年前是什麼促使伏地魔對你下毒手的,我認為現在應該讓你了解一些情況了。”
片刻的停頓。
“上學期結束時,你就說要把一切都告訴我的。”哈利說。他很難消除自己話裏所帶的一點兒責怪口氣。“先生。”他又找補道。
“我是那麼做了。”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你。從現在起,我們就要離開堅實的事實基礎,共同穿越昏暗模糊的記憶沼澤,進入錯綜複雜的大膽猜測了。在這一點上,哈利,我可能會像漢弗萊·貝爾切一樣犯下可悲的錯誤,他竟然相信可以用幹酪做坩堝。”
哈利說:“但是你認為你是正確的?”
“我自然這樣以為,但是,正如我已經向你證實的,我也像普通人一樣會犯錯誤。事實上,由於我——請原諒——由於我比大多數人聰明得多,我的錯誤也就相應地會更嚴重。”
“先生,”哈利試探地說,“你要跟我說的事情,是不是跟那個預言有關?是不是為了幫助我……活下來?”
“它跟那個預言很有關係。”鄧布利多說,語氣是那樣隨便,就好像哈利是在問他明天天氣如何,“我當然希望它能幫助你活下來。”
鄧布利多站起來,繞過桌子,從哈利旁邊走過去。哈利在椅子上熱切地轉過身,注視著鄧布利多在門旁的那個櫃子前俯下身去。當鄧布利多直起腰時,手裏端著一個哈利熟悉的淺底石盆,盆口刻著一圈古怪的符號。他把冥想盆放在哈利與懷特麵前的桌子上。
“你看上去很擔心。哈利。”鄧布利多說。
確實,哈利是以擔憂害怕的目光打量著冥想盆的。對於這個儲藏和展現思想和記憶的古怪器物,他以前有過的幾次經曆雖然頗有啟發性,但是都很不舒服。比如,他上次擅自闖進去時,就看到了許多他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不過,現在鄧布利多臉上帶著微笑,他說:“這一次,你們跟我一起進入冥想盆……而且,更不同尋常的是,你們都是獲得準許的。”
哈利問:“我們去哪兒呢,先生?”
“到鮑勃·奧格登的記憶小路上走一走。”鄧布利多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水晶瓶,裏麵盛著一種旋轉飄浮的銀白色東西。
“鮑勃·奧格登是誰?”哈利問。
“他當年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工作。”鄧布利多說,“他死了有一些日子了。不過在他死之前,我想方設法找到了他,並說服他把這些記憶告訴了我。現在,我們要陪他一起到他執行任務時去過的一個地方。哈利、懷特,你們都站起來……”
鄧布利多拔出水晶瓶的木塞子,把瓶子裏的銀色物質倒進了冥想盆。它們在盆裏慢慢地旋轉起來,發出淡淡的微光,既不像液體,也不像氣體。
“哈利,你先進去。”鄧布利多指了指冥想盆,說道。“然後是懷特。”
哈利往前探著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頭紮進了銀色的物質中。他感覺他的雙腳離開了辦公室的地麵。他穿過不斷旋轉的黑暗,往下墜落、墜落,突然,強烈的陽光刺得他閉上了眼睛。沒等他的眼睛適應過來,鄧布利多和懷特在他旁邊降落了。
當前,他們站在一條鄉間小路上,兩邊都是高高的、枝葉糾結的灌木樹籬,頭頂上是夏日的天空,像勿忘我花一樣清澈、湛藍。
在他們前麵大約十英尺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他戴著一副鏡片特別厚的眼鏡,兩隻眼睛被縮小成了兩個點,像鼴鼠的眼睛一樣。他在閱讀從小路左邊的荊棘叢裏伸出來的一根木頭路標。
哈利知道這一定就是奧格登了,因為四下裏看不見別人,而且他跟那些想打扮成麻瓜模樣、卻又經驗不足的巫師一樣,穿著一身古裏古怪的衣服:一件帶條紋的遊泳衣外麵披了一件禮服大衣,腳上還套著鞋罩。哈利剛打量完他古怪的模樣,奧格登就順著小路快步走去了。
鄧布利多、哈利和懷特跟了上去。經過那根木頭路標時,哈利和懷特一起抬頭看了看它的兩個指示箭頭。指著他們來路的那個寫著:大漢格頓,5英裏。指著奧格登所去的方向寫著:小漢格頓,1英裏。
他們走了一會兒,周圍看不見別的,隻看到兩邊高高的灌木樹籬、頭頂上湛藍遼闊的夏日天空和前麵那個穿著禮服大衣、沙沙行走的身影。接著,小路向左一拐,順著山坡陡直而下,於是,他們突然意外地發現一座山穀,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們麵前。哈利看見了一個村莊,那無疑便是小漢格頓了,坐落在兩座陡峭的山坡之間,教堂和墓地都清晰可見。山穀對麵的山坡上,有一座非常氣派的大宅子,周圍是大片綠茵茵的草地。
由於下坡的路太陡,奧格登不由自主地小跑起來。鄧布利多把步子邁得更大,哈利與懷特也加快腳步跟在後麵。大概是身體素質不太好,懷特很快就氣喘起來,呼吸不怎麼流暢。哈利掃了眼小跑在他旁邊的懷特。他隱約覺得,那雙綠眸太熟悉了。雖然他自己也是綠眼睛,但是每個人的眸色是不一樣的——除非是親人。
哈利以為小漢格頓肯定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地,所以,他就像他們去找斯拉格霍恩的那天夜裏一樣,心裏納悶為什麼要從這麼遠的距離走過去。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弄錯了,他們並不是要去那個村莊。小路往右一拐,等他們轉過那個彎道,隻見奧格登禮服大衣的衣擺一閃,他在籬笆中的一個豁口處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