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斯內普的正麵回應,卡羅歪斜著那顆愚魯的腦袋,眯著綠豆大的小眼睛,開始詢問楚汐的意見:“羅蘭教授,我可以問下你是怎麼看待這一點呢?”在寂靜中,她的嗓音顯得格外尖利、咄咄逼人。喵喵尒説
楚汐垂下眼眸,神情厭倦地回道:“我並不了解你的提議具體是什麼,卡羅教授,請原諒我無法回複你剛才的問題。”
“噢,是的,你這幾天不在學校裏。”卡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本來是計劃先和你商量的,羅蘭,但你不在學校!”
“是啊,我還沒有見到哪個人會像卡羅教授這般如此熱愛自己的事業。”楚汐恭維回應,口氣中帶著不易被察覺的嘲諷。“至於我,就真的隻是想偷個懶,借放假這機會放鬆一段時間了。說實話,我還真心希望這個假期能再長一點呢。”
“啊哈哈…”卡羅粗野地笑了幾聲,“想放鬆完全沒問題,我哥哥也巴不得早點休息呢,可波特那小混蛋總是像耗子一樣躲來躲去,傲羅們不得不辛苦地去搜尋魔法部頭號危險分子。要我說,學校裏的鄧布利多軍也和波特一樣危險,如果不再重重懲罰他們,那些人肯定會繼續做出更危險的事。”她最後又把話題繞到自己的提議上。
“可惜的是,這次的搜查行動快有半年了,大難不死的波特沒有直麵挑戰的勇氣。我還以為按照他以前的那種暴躁脾氣,會忍不住跳出來宣布決鬥呢?”楚汐的嘴角挑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微笑,眼神泛涼。“大概這是他唯一的幸運?但是,一個人的幸運總會像金加隆一樣耗光的。而且,我不認為波特的幸運會比他的懸賞金額還要值錢。”
“我記得——那筆懸賞金額足足有十萬個?”卡羅抑製不住自己的貪婪問道。
“不,這個消息落後了。據我所知,那筆懸賞前幾天剛升級為十五萬枚金加隆。”楚汐輕描淡寫地確認數額,“感謝萊斯特蘭奇、特拉弗斯等純血家族的大方讚助。”
麥格教授板著臉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那似乎是很糟糕粗鄙的話語。鄰座的楚汐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茶,平靜地朝卡羅投去琢磨不透的目光。
“金加隆一樣的幸運嗎?…我聽說上星期芬裏爾帶著一群搜捕隊殺了一家泥巴種,他們至少吞掉了上繳的財寶的一半?”卡羅的眼睛不禁露出貪婪的光芒,“那應該至少有三百金加隆?”
這一回,楚汐很清楚地聽到了麥格教授的低聲咒罵。她神色不改,抬起自己的左手臂,捋起慣性下垂的衣袖尾端,避免衣袍碰觸油汙。
“格雷伯克那家夥總是這般愚蠢短視嗎?幹出了那麼不體麵的事,居然隻是為了區區三百枚金加隆?”楚汐對卡羅回以譏諷的、輕蔑的口吻,臉上神情恰到好處地帶有困惑與淡漠之色。“果然是個隻知道不折手段掙奪外快的狼人,一點體麵規矩都不講究。要我說,一些眼裏總是隻看到錢貨的肮髒人物很可能會毀了大人的名譽,不是嗎?難怪大人一直沒允許授予他們最上等巫師才可以享有的榮譽。”她說完,視線似不經意間落到自己的左胳膊下端,嘴角抿起。
麥格教授轉過頭,越過羅蘭薄弱的身影,迅速又隱蔽地與首座的斯內普校長交換了眼神。
楚汐抬眸,錯過那雙似是朝自己投過來的目光,視線落到霧蒙蒙白茫茫的天花板上。她莫名想起了剛才那場美麗至極的太陽雨,卻遺憾地轉瞬即逝。在她有限的認知中,似乎人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無法長久存在,恍若流星絢爛至極、孤寂永恒。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自己這十餘年平靜的魔法生活,已勝過絕大多數普通人,更遑論那段違背倫理道德的……命運大概早已為她的後半生標好了價格與代價。
“不體麵?”卡羅精明地收斂了幾分貪婪表情,就好像她自認為自己肯定是個講究體麵的規矩人物。“我們…不,我是指芬裏爾帶頭的那群貪婪的狼人,好像一直是這麼幹的。”
“這本來就很不體麵,有失身份。狼人幹出這些事我絲毫不會驚訝,但是——”楚汐拿捏著漫不經心的腔調開口說道,極力壓下心中強烈翻湧的感性情緒,第一個站起來給自己盛了一碗距己座較遠的洋蔥湯。“哪一個純血家族不是與生俱來地擁有大筆財富與收入呢?哪一個純血巫師不會積極維護自家優良的傳統與名聲呢?最正統的純血巫師絕不會浪費一分鍾的時間去擔憂、計較自己的錢財夠不夠用,甚至會更煩惱該怎麼花錢。我們這類巫師追求的往往是更高層次的東西:數不盡的榮譽與勳章、極致強大的魔法和力量……噢,我忘了,自甘淪落的韋斯萊家族不算在內。”
粗短的手掌用力在餐桌上拍了一下,卡羅發出難聽的大笑:“對,隻有純血叛徒才會跟臭狼人、老瘋子、膽小鬼混在一起。跟著波特的人都是一幫食渣鬼、吃屎貨!”
楚汐姿態優雅地朝卡羅舉起手中的鍍金杯子,繼而飲了一口溫熱的茉莉花茶。她放下金杯,朝斯內普教授那處快速掃了一眼,然後端起了一勺洋蔥湯放入口中。
“自從那幫學生回家了,我在學校就沒碰到過什麼搗蛋性質的倒黴事…”卡羅用一把長瓷勺端來了滿滿一碗咖喱鱈魚濃湯,意外碰倒了弗立維的玻璃杯。“那些所謂的意外果然都是他們幹得!哼,下學期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給他們留一個深刻的印象。”
聽到這毫不掩飾的懲罰宣言,教工們普遍表達出不滿情緒。麥格教授幾乎把惱火與憤怒寫在了那緊繃著的麵龐上,她用力抿著薄唇,徑直朝卡羅投去冷厲的眼神。斯拉格霍恩臉上仍維持著輕微抽搐的微笑,再次拿出方帕擦拭不停出汗的額頭。斯普勞特教授與弗立維教授都不讚同地皺起眉毛,臉色不大好看。手抖的龐弗雷夫人差點把菌菇雞肉醬汁落在白淨的衣袖上,平斯夫人幫她擺正了調料瓶,讓她的衣服幸運地避過髒汙。隻有費爾奇依舊挺直著身板,還似是極為讚同地點了幾次頭,用類似讚賞敬佩的眼神望向卡羅。
“無論你的計劃是什麼…”楚汐趕在別人之前開口,“卡羅教授,現在似乎不是談論這類嚴肅話題的好時機。”
“說到這裏……我倒是很想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沒有親眼看到羅蘭教授碰見那些人的惡作劇?”卡羅突然發問,矮小的身姿稍稍朝前傾斜,眼神明顯帶著幾絲不信任。“為什麼一直隻有我一個人受到挑戰?嗯?”
卡羅的提問再次引來大家的注意力,他們的視線在卡羅與羅蘭之間交錯著。
楚汐平靜從容地回道:“你不能因為沒看到就武斷地認定那些事沒有發生過,不是嗎?所有‘挑戰’我一個不漏地遇見過。”
“是嗎?”卡羅仍不信。
“我之前已經對你解釋很多遍了,盡管我知道你依然不會對我的回答感到滿意,我仍不得不重複說明——也許是我的感知比較敏銳能讓我及時處理意外,也許是我的經驗教訓讓我提前發現了惡作劇。和你不一樣的是,卡羅教授,我剛從霍格沃茨畢業沒多久,比你更清楚霍格沃茨的學生風采,對某些細節早已見怪不怪。實話說,在我的課堂上,從來不會缺少煙花的伴奏——我都及時收尾幹淨,偶爾也有幾個自以為精明過人的學生使伎倆請假逃課,以及其他‘意外’……似乎擅長製造騷動是他們的天賦之一。對於這些小把戲我完全不感到驚訝,早在我讀書的時候,我們見過更狡猾的更頑皮的學生。斯內普教授?”楚汐最後麵帶微笑著朝校長遞了個眼神,藍眸平靜無波、清晰投映著一片橘色星河。
斯內普校長轉動了下黑眼珠,緩慢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嗎?那霍格沃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不遵守規矩了!當年我讀書的時候大家可沒那麼多精力去違紀作亂,都在努力學習備考呢。前段時間,我遇見很多個鼻子突然流血的學生借口生病想逃課,但隻要我對他們用點兒小招,就沒人敢吃那個什麼‘逃課口香糖’還是‘流血跳跳糖’的小玩意。親愛的副校長,需要我給你分享一下訣竅嗎?我保證這個手段很好用,一次就有驚人的效果。”說著,卡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惡意的笑容,如麵團一般的白臉令人生厭。
“謝謝,我有信心管理好自己的課堂。”楚汐斷然回絕了卡羅的建議,“並且我認為現在不是讓工作妨礙美好假期的時機。”
“方法很簡單——”卡羅似乎沒聽懂楚汐的回應,自顧自說,“給他們嚐嚐鑽心咒的滋味,就知道該怎麼擺正學習態度了——”
劈裏啪啦的幾聲響,數個刀叉落在桌子和地上,還有椅子挪動的噪聲。
“——赫奇帕奇是最知趣的,隻要教訓過一次,他們就沒多少膽子再犯錯了。”卡羅獰笑著補了句,顯然對自己的教學效果極為滿意。
一聽到赫奇帕奇,公認敦厚善良的赫奇帕奇院長的臉上不再維持笑眯眯的模樣,她的眼神開始變冰冷,軀體開始氣得發抖。
楚汐麵容平靜地放下手中刀叉,在餐盤上擺出用餐完畢的形狀。她有心想說點什麼勸阻卡羅,但又強迫自己暫時冷靜旁觀局麵,在此刻,食死徒應當是表現出同一陣營的,雖然很多時候他們又迫不及待地對外表現內訌,但這不屬於楚汐的應有表現……
“我知道你們一向有幾點異於普通人的特殊癖好——我們也不關心這一點,”麥格教授發話了,嗓音尤為響亮憤慨,“但老師絕不能把他自己的愛好強行施加在學生身上,這是極為不道德的,並且嚴重違背了魔法部頒布的數十條法律,以及霍格沃茨的兩百多條校規。”
“米勒娃說得對。”龐弗雷夫人跟著開口,“他們都隻是孩子啊,老師怎麼能不分青白就用符咒迫害學生?還是對軀體與精神都危害極大的鑽心咒?或許真的有數個學生身體不舒服想請假呢?”
“在那種情況下,老師有負責將生病的學生送到醫療室治療的義務。”弗立維教授馬上補充道。
卡羅完全不理會他們的責問,露出一個惡意挑釁的笑容,接著自顧自喝起手邊的鱈魚濃湯。
麥格教授目光精銳地掠過自己身側的女巫,似要窺探那人心裏的想法,而對方正十分悠哉閑適地抬頭觀望天花板的風景。她用力抿唇,心中火氣更盛。
斯普勞特教授轉頭望向自己學院的學生,憐憫又難掩憤怒地問道:“親愛的拉瑞,這是真的嗎?你和你的同學在卡羅的課堂上見到了某個同學被卡羅用鑽心咒?”
在場的很多人將目光聚到這個男生身上。
班薩斯奇明顯抖了下身子,惴惴不安地小聲回應:“很少…”
“荒唐!”麥格教授高聲喊了句,眉毛緊緊聚攏一起。
“所以這種不合理的事真的發生過?”斯普勞特教授更大聲地問道,神色尤為憤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沒有人來說呢?難道你們都不信任老師?”
“學長他們說…”班薩斯奇轉頭迅速瞥了眼一側的格蘭芬多朋友,“我們以後不要再做壞事被懲罰就好。”
卡羅往那個赫奇帕奇男孩瞥了一眼,無聲地咧開得意的嘴角。班薩斯奇迅速低下頭,眼睛盯著桌底下。
“我親愛的孩子,千萬不要抱有這種錯誤的想法。”斯普勞特教授僵著臉色說道,“你是我學院裏的孩子,你們隨時可以來尋求我的幫助。老師也有相應的義務關心、幫助學生。”
班薩斯奇沒吭聲,一言不發。斯普勞特教授似帶失望地歎息一聲,然後朝卡羅投去不滿的冰冷眼神。
“卡羅爾先生?”麥格教授開口問,“請問格蘭芬多學院——”
“麥格教授!”德文·卡羅爾快速回應,“抱歉,我們認為…我們不想再給老師們添麻煩了。”他的說話聲音迅速低下去,“卡羅教授的教學方式確實太過嚴厲,而且大家都知道…隆巴頓他們受了很多次懲罰。我們…大家都說不要再給學校增加什麼不必要的意外了。”
“這絕對不會是添麻煩,兩位先生,請馬上糾正那等錯誤的觀念。”麥格教授響亮有力地說道,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氣,眸中閃著冷冰冰的憤怒。“老師有責任保護學生、教導好學生,無論局勢有多麼艱難、困窘,你們都是最應該受到保護的群體,因為你們是魔法界最寶貴的一群人,你們代表著巫師界的未來與可能。霍格沃茨建立以來也因你們而博得魔法界的廣泛讚譽。”她說這段話時,與自己的好友們一一交換堅定的眼神。他們嚴肅認真的麵孔上同樣泛著剛毅堅決的態度,在燭光下尤為奪目炫眼。
“無論是從法律還是道德角度,教師應當也必須以自己的德行和教學來教導學生,使每一個小巫師的人生基底鋪上厚實堅硬的磚塊,並在上麵描繪出更繽紛明豔的色彩,拒絕血色的恐怖與暴力汙染。”麥格教授錚錚直言,她的言辭像是一柄久經打磨的利劍,剛從劍鞘拔出就深入人心。“無論何時,懲罰都隻是一種輔助性教育手段,不能替代正常的教學活動來教育學生,它應該是有尺度的、合理的、有教育性的,而不能成為宣泄情緒的方式與手段。”
“如何教育學生是一個很複雜的係統性問題,即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我也不能夠保證自己能教導好每一個學生。實話說,有個別巫師,我確實教育失敗了。”麥格教授轉過頭,直截了當地將目光放到身側的女巫,方形眼鏡微微閃著淩厲光芒。“但是,存有良知的老師不需要經過刻意的培訓就明白自己有哪些事是不該做的,有哪些底線是不能碰的。一個老師可以教學平庸,但他的人品道德應該經得起考驗,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