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養心殿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連隻小蟲子都飛不進來。
不然真的可以用風聲太大沒聽清這個理由，把小皇帝的那句話敷衍糊弄過去。
沐劍屏都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是應該鎮定些，還是要故作鎮定些了。
再抬眼看了看坐在對麵的康熙，還是一貫的優雅從容，仿佛“喜歡”二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隻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行為動作，並未夾雜著多麼複雜深厚的感情一樣。
這話說得那麼輕鬆自然，沐劍屏甚至覺得，皇帝口中的“喜歡”，或許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關乎於男女之情的喜歡，而隻是一種普通的對人或物的習慣，就好像皇帝也喜歡韋小寶和多隆一樣。
這麼想著的時候，劇烈跳動的心髒總算是平複了少許，但願不是自欺欺人。
“怎麼，嚇到你了？”看沐劍屏呆愣在一旁半天不說話，康熙開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沐劍屏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隨即回過神來，又趕忙搖了搖頭，嚇到倒是不至於，但的確很是驚異。
康熙看她點頭又搖頭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於是還是用那頗具玩味的語氣慢悠悠地問道：“是沒被馨寧嚇到，還是沒被朕方才的話嚇到？”
沐劍屏覺得，這個時候用裝傻充愣的招數顯然很不適合，鹿鼎記中的兩個主角小玄子和韋小寶，他們雖然都很聰明，但是聰明的方式又不盡相同，假如是韋小寶那個小混子這會兒嬉皮笑臉地對她說“小郡主，我很喜歡你”，那自己完全就可以置之不理，甚至還能用拳頭招呼他一頓。
但是現在對方是康熙，不能把對付韋小寶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何況皇帝也不會吃那一套。
思慮再三，又抬眼瞧了瞧坐在龍榻上的康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向沉穩嚴肅的小玄子這會兒就像隻小狐狸一樣嘴角掛著狡黠的笑容，沐劍屏甚至都覺得這一切說不定就是對方的圈套，先說些摸不著頭腦的話，下一秒就把對方打入地獄自古就是皇帝一貫的套路。
所以對於方才康熙那句喜歡的話，倒也不必過分解讀，說不定這個城府極深喜怒無常的小皇帝是在套路自己，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穩住對方，然後再爭取時間求得脫身之計。
“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對於這一點，沐劍屏其實挺鬱悶的，一直以來她都小心翼翼掩蓋女扮男裝的身份，也覺得自己應該遮住了所有人的雙眼，包括經常來找她的建寧與隆禧，還有在侍衛處共事的那一幹侍衛，可怎麼偏偏就被馨寧和康熙識破了？也不知道這紫禁城裏還有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什麼時候啊……”康熙故意拖長了尾音，臉上的狡黠更勝方才：“應該是很久之前吧……”
所以說人和人確實不一樣，即使都是皇家人性格想法也大有差異，馨寧知道了沐劍屏女扮男裝的身份之後便沉不住氣貿然出手，結果落到了現在的下場，可是康熙比馨寧更早知道這個秘密，卻一直故意沒有拆穿，這種隱忍的感覺倒像極了當年他對付鼇拜一樣，看破不說破，扮豬吃老虎。
想到這裏沐劍屏著實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既不是鼇拜更不是老虎，對小皇帝也沒什麼危害，對方怎麼可能在自己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與心思？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忽見先前還坐在龍榻上的康熙緩緩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朕方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很顯然，康熙是指先前那句“朕喜歡你”的話。
沐劍屏微微愣住，看著緩緩走近自己身前的康熙，竟發現他此刻連眼神都變了，眼中閃爍的淨是自己看不懂的東西，而他嘴角的笑意也完全收斂了，整個人看上去既嚴肅又認真。
雖然一時之間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但是這種莫名的壓迫感還是讓沐劍屏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多謝皇上的厚愛，我身為禦前侍衛恪盡職守是分內之職，今後定當更加……”
“你一向聰明，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又何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然而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康熙嗤笑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沐劍屏，又向著她的方向走了兩步。
如今兩個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沐劍屏慶幸自己今晚穿的是便裝而不是侍衛裝，否則以他們現在的距離，侍衛裝的大帽簷該磕到小皇帝的臉了。
即便對方是皇上，但離一個男生這麼近還是讓沐劍屏渾身都不自在，何況對方看著自己的視線炙熱而深邃，說出的話語又仿佛暗含著某些意思，沐劍屏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慌慌張張地向後退了一步。